意中与意外

文/黄立平

　　在中国当代雕塑家中，傅中望先生是我比较熟悉和敬重的一位。我最早见到的傅先生作品是《地门》，那是十多年前在深圳的一次意外邂逅——与友人在公园里漫步，无意中走到《地门》跟前。这件紧贴在草丛中的作品所透出的巨大思想力量，一下子就打动了我，由此我便记住了傅中望这个名字。之后不久在《美术文献》艺术中心的一个展会上我又见到了傅先生的另一件作品——《面镜》，惊喜之余便立即将这件作品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镜》的形式语言和表现主题十分契合我的社会价值取向和人生理念，可以说是我意中的构成符号。十多年来，办公楼搬了两次家，更换了不少陈设和用品，这件作品却一直与我相随，成为我在人静独处时经常的思想对象。再后来，我有幸在不同场合欣赏到傅先生的《嫁接》、《遥望紫荆城》、《生命使者》、以及《榫卯结构》系列作品。这些作品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傅中望先生是一位标志性的观念艺术家。他的作品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总能自然地成为思想的对象。比如《面镜》，我几乎每一次观看都能触发起对于人与人际关系的诸多思考；并且，面对同一件作品，在不同的心境下观看，思考的角度、方法、判断还会区别很大。又比如，《榫卯结构》本身就是具有中国文化传统价值的本体性元素，是具有深厚哲学思维底蕴（与阴阳之学、道家之学关系甚密）的工艺构成智慧与技法——几千年在建筑、家具等领域广泛运用，已然成为中华文化具有强大生命力的一种基因。傅先生的《榫卯结构》作品不仅能引发起我对中国传统精神的回望，还能给我一种既在意料之中的会心感，又在意料之外的想象启迪。

　　观念艺术的核心价值在于解读，从研究的角度讲，了解作品的创作过程往往比单纯研究成品更为重要。

　　傅中望先生青年时期做过多年木工活，后又在中央工艺美院接受过专业训练。我曾想，傅先生的雕塑手稿一定是足够理性的，或许会类似设计方案稿，甚至是工业施工图纸。果然，其异常系统、完整，有归纳、提炼、抽象，也有分析、解构、重构，记录了作品创作从构思、构架、到构成的全部思维过程。令我意外的是，傅先生手稿中一些文字的标记和说明使用了一些中国哲学的概念，表明作者创作过程中的思想深度，而这些概念的使用又自然、贴切，体现着内在的逻辑关系，没有丝毫的唐突、生硬和造作。对于观念艺术而言，思想性毕竟是灵魂。更出乎我意外的是傅中望先生严谨的学术档案意识。他所提供的完整的创作过程档案资料给策展和研究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近六年来，傅中望先生承担了湖北美术馆馆长的工作，为湖北的美术馆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这项公益性工作牺牲了他大量宝贵的创作时间。当然，美术馆事业需要他；同时，中国当代艺术的创新更需要他。我相信，凭傅先生的思想和才华，他完全应该将中国的构成智慧和雕塑形式语言更完美地融合起来，达到更高的艺术境界，产生世界性影响。衷心地期望通过这次手稿研究展，能够促使傅先生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艺术创作方面来，沿着榫卯结构的方向深入探寻下去，拿出更多既在大家意料之中，又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开创性作品来。

黄立平 武汉光谷联合集团董事长、合美术馆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