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艺术推手张天志

     如何帮助中国原生艺术家解决许多现实生活中的困难一直是一个严峻的挑战。上海大学出版社副社长张天志先生多年来默默地支持和赞助患有过精神分裂症的艺术家周惠明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个案。我与张天志的相识是通过周惠明的作品，因为我十分喜爱周惠明的作品，便一直想联系周惠明本人，最终是通过张天志见到了周惠明。

    在与张天志的交往中，我了解到他为了让周惠明的艺术天赋得到充分的发挥，多年来他一方面以购买周惠明作品的方式帮助周惠明解决生活和艺术创作上面临的实际问题，另一方面也积极推动中国原生艺术事业的发展。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张天志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易受到认同的，因为上海在中国既是一个最理性（实用理性）的城市，又是一个商业化程度最高的城市，在这样一个城市谁会想到去欣赏一个看似像乞丐一样的精神分裂症病人呢，即使这位病人的艺术天赋再高，那也与这座城市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这座城市完全被资本统治，金钱是这座城市唯一的上帝。

    但张天志似乎却是潜伏在这座城市里承担特殊使命的人，他一方面完好地完成了这座城市交给他的任务，同时又念念不忘自己的特殊使命。张天志出生于黑龙江，1985年考上了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设计专业，毕业后经过艰苦的奋斗，现在已担任上海大学出版社副社长和艺术总监职务。其实这般成绩在上海也并非是什么奇迹，但能在上海这座城市背离公众的审美趣味，而专注于一个精神分裂症病人和原生艺术，这绝对是一个奇迹，这至少表明30年的上海生活并没有吞噬他的自我和个性，这在上海是极少有人能做到的。

    因为原生艺术，近几年我与张天志交往频繁，在他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宁死不屈的顽强精神，对此，他数十年的老朋友私下对我说他们一直把天志看成是个“疯子”，这一点在我与他一起去欧洲的两个星期里我是深有体会的。但如果不与他在一起生活和工作，他的外表与上海这座城市也很协调。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帮助周惠明，但与他相处久了，自然就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喜爱周惠明，因为周惠明身上表现出来的一切恰恰是张天志内心所向往的，如周惠明不拘小节、无所顾忌的生活风格，以及天马行空、独往独来的精神气质都是让张天志理解和认同，这也许就是德勒兹为什么会说“精神分裂者是我们欲望的英雄”的原故。

    张天志对于周惠明的境界十分欣赏，正如张天志也常画在上海上空飞来飞去的各种社会角色，但为了让这些角色飞翔起来，他总是要给这些角色画上翅膀和鸟的身子，仿佛没有翅膀和鸟的身子这些人物是不可能飞离地面的，而周惠明却没有这个思维逻辑，满天飞舞的人从来不需要为他们画上翅膀和鸟的身子，即使是没有翅膀的野兽和自行车，只要周惠明想看到它们飞翔，也一定会自由飞翔。为什么两人会有如此之大的区别，我认为关键是张天志无法脱离地球的引力，而这个“引力”就是我们这些“正常人”难以摆脱的社会现实，而在这一方面，周惠明超越了我们这些常人，所以周惠明的精神是自由的。但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种精神上的自由就是“精神病”，其实不然，周惠明也曾与常人一样在现实中挣扎了很久，精神分裂让他发现了在现实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精神世界。从医学上说，周惠明早已达到了康复的标准，但他仍不愿返回现实，即使被贴上“精神病人”的标签，他也无所畏惧，这就是自由的魅力。

    张天志的精神是不可能分裂的，他的神经过于顽强，所以他只能做一个周惠明的推动者，而不可能成为周惠明，虽然他曾是上海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高才生。没有其他选择，张天志只能为像周惠明这样的天才画家服务。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背叛自己向往自由的理想。

    近年来，张天志为推动中国原生艺术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当我们决定出版“原生艺术丛书”时，他就开始更加疯狂地工作。每联系一本国外原生艺术图书的出版，他通常都要写数十封的邮件，我听到他最多的埋怨是老外工作效率太低，每当我听到他这句埋怨时，我都会想到外方也许并不知道与他们打交道的并非是一个“常人”，而是一个中国式的“疯子”，虽然我也认为老外的效率的确太低。写到此，我突然想到2014年1月22日《人民日报》的一篇报道，标题是《中国企业震惊海外：1夜架100根电线杆，当地人2天7根》，报道中写的“当地人”是土耳其人，报道中还写道土耳其帕穆科瓦市市长对于中国如此高的效率高兴地称赞“中国朋友带来的不仅是高铁技术，还有帕穆科瓦的未来。”  

    当然，我本不该将张天志希望的快速与《人民日报》报道的快速相提并论，因为张天志之所以希望快速，是因为中国急需通过这些图书去改变中国人对原生艺术的观念。而《人民日报》报道的快速指的是中国物质建设的速度。但张天志希望的快速恰恰与中国物质发展的快速有直接的联系，假如中国人的精神观念上的变化跟不上物质经济的发展速度，或者说这种反差越来越大，我认为周惠明的欣赏者一定会迅速增加，如果是迅速增加，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就是周惠明的作品可以成为我们社会发展的一个坐标，通过这个坐标，我们可以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并不至于迷失方向，如果我们因为周惠明的存在而明确了自己的生活目标，我们千万不要忘记感谢张天志为大家所做的一切。

    英国人梅泽尔斯编著的《原生艺术手册》于2013年1月由张天志策划在上海大学出版社出版，这本书为中国人了解国际原生艺术打开了一扇大门。之后，张天志又立刻联系瑞士洛桑原生艺术收藏馆前馆长路西安娜女士，因为我们已将她的著作《原生艺术的起源》翻译成中文，为了尽快出版这本书，张天志操了太多的心，即使出版这本书的原出版社开出了太高的版权费，张天志也不愿退却。张天志说上海大学出版社出版这本书注定是亏本的，但为了推动中国原生艺术的发展，这种“亏本”是值得的，即使他个人出钱，也争取出版      此书。

    张天志对原生艺术之所以如此情有独钟，这不仅仅是因为周惠明的影响。张天志上大学时，教授他绘画的老师是著名艺术家李山，张天志说李山开放进取的精神对他影响很深。自从张天志担任出版社副社长后，他就决心将出版社打造成以出版当代先锋艺术图书为重点的中国著名出版社，他认为用艺术来改造中国人的思想意识和关心当代人心灵的成长是有深远意义的，在他看来，当代先锋艺术中的真与精神自由是推动中国向前发展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当李山老师知道张天志正竭力向国人介绍原生艺术时立刻表示会全力支持，并撰写文章呼吁中国公众应当关注原生艺术在中国的发展，李山写道：“原生艺术的出现可能是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转折点。”

    眼下，艺术类书籍的出版数量已占上海大学出版社出版总数的50％以上，而当代艺术类图书又是艺术类书籍中的重点。为了让原生艺术在改造中国人思想意识和审美观念中发挥更有效的作用，张天志最近告诉我他已开始着手创办一本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原生艺术》杂志，并已经得到了上级领导的支持。听到这个消息我并没有感到欢欣，因为自从我认识他开始，就一直为他过度劳累的身体感到担心。也许与我一直在原生艺术的第一线实践有关，对于在中国推动原生艺术的发展，我的乐观是十分谨慎的，在我看来至少还需要两三代人的努力才可能有实质性的改变。所以对于张天志，我更希望他将推动原生艺术发展的计划分配在更长的时间里去完成，对此，张天志在受理性控制时一定会赞同我的观点，但问题是，他的人生在更多情况下却是受激情主宰的。他说：“我的人生就因为有了这些激情才变得有意义。”这就是张天志，一个不要命的，一个崇尚生命激情的张天志，正因为有这样的人生信念，原生艺术在他心目中才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地位。

张天志（左）与郭海平（右）合影    2013年

《单身贵族》布上油画    50cm×70cm    张天志    2009年 

《根1》布上油画    70cm×50cm    张天志    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