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知鱼斋
二十世纪之初,中西文化的交流与碰撞,对中国传统绘画艺术也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在“新文化运动”影响下,齐白石的时代正是文人画受到普遍质疑的时期。时人对晚清以来文人画传统过分强调笔墨趣味、一味摹仿前人、陈陈相因的颓风加以批评。因而,求新求变,提倡美术革命便成为一股强大的思潮。
中国画的发展在二十世纪初面临西方“科学”思潮的冲击;其后经历对西方现代派的关注,对中西美术进行比较;以及对美术本体、民族传统的回归,探究中国艺术之本质与特征等声势浩大的潮流,出现了黄宾虹、徐悲鸿、刘海粟、潘天寿、李可染、林风眠等画坛领袖。这其中,齐白石走的是继承传统绘画并探索创新,沿着中国艺术自身规律和民族特征去变革的道路。由于其不懈努力和追求,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衰年变法”的转折性突破,使他的绘画呈现出活泼自由、清新脱俗的时代新风,从而成为中国近现代画坛的巨擘。

齐白石(1863~1957) 设色菊花图
设色纸本 立轴 135×33cm
出版:《中国当代六大名家书画集》P80,国立历史博物馆。
说明:霍宗杰旧藏。
此件《设色菊花图》正是齐白石“衰年变法”时期的佳作。图绘一主一次两丛菊花,有绽放者,有含苞者,高低偃仰,在形态与色彩上互为呼应。花瓣以墨色或胭脂勾勒,复以色染,以分乳白、娇黄和深紫的菊花,花有浓有淡,通过笔触排列表现花朵的态势,光感和立体感隐现其中。紫红的菊花更在花瓣中抹上几笔浓色,以突显层次感、体积感。层叠的叶片以花青、汁绿点染,对叶筋的画法粗细轻重、干湿浓淡都错落有致。竹篱穿插菊花丛中,构成凌厉的气势,题款的配合,为画面增加了变化。画幅中用笔具有疾徐顿挫的趣味,态势的把握,块面的组合,以及疏密关系,均搭配协调。尤其设色上独具匠心,诸种色彩的巧妙运用为画面增添了韵律。可见,对画面的经营,全凭画家对形式美感的高度修养。
齐白石自幼生活在湘潭农村,自然对农村风物熟悉与热爱,因而他的画作是其对生活的捕捉和表现。他曾筑书房“借山吟馆”,屋前屋后植芭蕉、枇杷、石榴、梅、桃、杏等树木,在读书作画之暇,栽花种草,喂虫养鱼,平静的田园生活不仅便于齐白石进行观察写生,也激发了他作画吟诗的意兴。齐白石的作品中,虾、蟹、青蛙、鸡雏、牵牛花、葫芦、荷花、秋菊等日常的事物是常见的题材。譬如菊花,他就作有《菊花蟋蟀》、《篱菊蚂蚱》、《菊酒延年》、《红菊寿石》、《菊花八哥》等一系列作品。从此幅《设色菊花图》款识“别家山第廿又七年所作”来推测,似包含着对乡间生活的回忆,倾注于画作中的思乡情感使齐白石的作品更有情味。齐白石画菊亦有所寄托,可从他的咏菊诗中略见一斑,如“爱菊无诗自取嘲,长安人笑太无聊。花能解语为吾道,好在先生未折腰。”“穷到无边犹自豪,清闲还比做官高。归来尚有黄花在,幸喜生平未折腰。”画菊、咏菊既是对菊花的赞美,人品的颂扬,也是他对故园之情的流露。古代文人“四君子”题材中的菊花,在齐白石的笔下更增添了盎然生机,散发出浓郁的生活气息。
齐白石尤为推崇具有艺术个性与创造精神的画家,他说:“青藤、雪个、大涤子之画,能纵横涂抹,余心极服之。”他早年受八大山人影响,对徐渭、石涛、李鱓、赵之谦也极为推许,后期则受到同时代画家吴昌硕的影响最深。与石涛“借古以开今”、“笔墨当随时代”,吴昌硕“画之所贵贵存我”的艺术主张相和,齐白石提出了“自家造诣”、“有我家画法”、“我自作我家画”、“画吾自画”的变革主张。齐白石学习前人能不为宗派所拘,融入民间美术的成分,从中吸取传统艺术的营养,糅合质朴的民间绘画与文人写意的艺术趣味。他从自己熟悉的农家生活发掘题材,将文人的意趣灌注到日常事物之中。难以忘怀的乡间风物,自然流露的文人情愫,再加上至老不衰的创造意识,这些因素使其画风形成自身的特点,将二十世纪的中国画推向了时代的高峰。



皖公网安备 3401040270060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