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与艺术9——雷诺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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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特与艺术9——雷诺阿

日期:2013-11-19 09:59:54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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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雷诺阿和莉丝、艾琳

《大浴女》

    大师雷诺阿的绘画作品中,似乎沐浴在朝霞中的温暖丰腴的肉体,带着阳光的圆圆的脸庞裸女,成为了大师特有的标志。有人说,雷诺阿是女性肉体的赞美者,又是受自己所描绘的温柔肉感的诱惑的乐天派。而这些,又都是和雷诺阿一生中两个女性知己密切相关的,一个是相恋相处七年的莉丝,就是《打阳伞的莉丝》画中的女主角,另一位是后来成为他妻子的艾琳,《河边的浴女》画中的女主角。画中的她们都有着“雷诺阿式”的温柔和肉感,洋溢着炽热的情感。
    雷诺阿出生在法国中西部的利莫埃小城,他是一个穷裁缝的儿子,贫穷伴着他度过了童年。拮据的生活中,父母不得不送他到一家陶瓷制造商那儿去学徒,以糊口谋生。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陶瓷杯上仿照前辈画家华铎、布歇等人的风格,绘制精美而甜俗的装饰画。这既是雷诺阿的艺术启蒙课,又是以画笔作为谋生手段的开始。从中外美术史上我们都能够看到,许多大画家都是由于家庭贫穷把画画作为谋生的本事来学习和掌握的——这种学习,同当今许多人仅是兴趣、或者是为了艺术类高校文化课分数比较低而学画作敲门砖,是完全不同的。这种不同,导致学习结果的完全不同的,君不见,许多艺术类的高校中学生的进取心不强,老师要“求”学生好好学习?因此,大学生特别是有些艺术类大学生就业难,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当雷诺阿已经学会了一些绘画的手艺,可以给太太小姐们绘制扇子,在餐馆的天顶上绘制壁画,还学会了在白布上给教士们绘制宗教画,后来又找到了一份手绘帘幕的工作时,靠着一支画笔,他不仅可以赚回自己的面包,还可以拿些余钱来贴补家用,这不但使贫穷生活中为有了谋生手段感到欢喜,心中充满了对进一步提高画艺的渴望,也使他的父母感到欣慰,也由此生出了“望子成龙”的希望。于是,在1862年雷诺阿21岁时,父母送他到巴黎美术学院,成为格莱尔的入室弟子。当老师在他入学之时例行地问他:“你认为,画画只是为了自得其乐吗?”雷诺阿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请您相信,我若感到不快乐,我是不会去画的。”在这里,他与后来印象画派的主将莫奈在同一画室学画而成为挚友。1864年,由于种种原因,格莱尔的画室关闭了,师生们四散而去。此时的雷诺阿已经不想再回到父母身边了,作为青年人他不得不自谋生计。他手推着独轮车,车上放着寒酸的行李,在巴黎流浪。由于他的为人他的心地善良,几位朋友都让他住在家里。然而他常常是衣食无着,身无分文。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贫穷,并不以此为苦。他甚至还经常在前往野外写生时,给比他更穷的莫奈捎去一块面包或者其他什么可以“疗饥”的东西。

雷诺阿像

    画画能给贫穷的雷诺阿带来生活的现实保障,他当然希望有更高超的画艺,卖出更多的钱做生活费用,而欢乐的、热烈而美丽的题材和画面受社会欢迎,也更是雷诺阿心中的向往,因此,雷诺阿一生作艳丽多彩画面的“欢乐颂”,他从不创作令人深刻思索的画面,像孩子一样尽情地画,画人物像画苹果一样,以此来表现光线在人体上的反映。对待画面,雷诺阿说:“我想红色要像铃铛一样,它要发出铃铛一样的响声,如果达不到这种效果的话,我就再涂上红色与别的颜色,一直到这种效果出现为止……必须找到那种使人体在我的画布上颤动的东西。”这些似乎是表面化快乐的画面特征,应该是源自于贫穷家庭的环境形成的深层次富裕、欢乐的向往心理。

《打洋伞的莉丝》

  越是不容易得到的,越是倾心向往。在雷诺阿逐渐成为年轻小伙子的时候,他同样充满了对美好爱情的渴望。这个时期,也由于画家画艺和名望还达不到社会认可,因此,靠卖画的生活是很艰难的。因此,矛盾就不可避免地摆在面前了:他无力给恋人提供一个温暖的家和正常而衣食无忧的生活,因此,爱情到来时他无力承受。雷诺阿24岁时结识了同样年轻的画家朱利·勒克尔,在艺术上两人很谈得来,成为了好朋友。朱利出身于一个富裕的建筑师世家,家庭比较富有,他家住的房子原先是一位元帅的公馆,房子多而宽敞,朱利知道雷诺阿贫穷的生活处境,就邀请雷诺阿住在朱利家中。也正是在这里,他见到了朱利妻子的妹妹莉丝·特蕾尔,这个有着后来“雷诺阿式”红润肌肤、圆脸庞而富于魅力的17岁女孩,一下子就把雷诺阿给迷住了。雷诺阿为莉丝作画,谈论艺术和人生,慢慢地,而莉丝也被眼前这位温文尔雅又富于才华的英俊青年所倾倒,不顾家庭背景相差得悬殊,他们双双坠入爱河,莉丝成了雷诺阿的初恋情人。雷诺阿的许多作品中都有莉丝的倩影,1868年他还把一幅题为《打阳伞的莉丝》送交沙龙并被接受。然而,莉丝作为上流社会富有家庭的小姐,“门当户对”也是那是社会的公开规则,以雷诺阿此时的社会地位和拮据的经济情况,根本无法给心爱的人提供安定优裕的生活和体面的社会地位。雷诺阿他与这位心爱的姑娘从24岁到31岁形影不离地生活了七年,但雷诺阿的经济情况和社会地位依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而始终不敢谈婚论嫁。此时莉丝已经24岁,如果再不婚嫁,在当时的社会就要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并且,当时追求莉丝的男性也很多。再甜蜜的爱情最后也还是要败倒在现实面前的,在莉丝的家人敦促和社会情势的压力下,最后莉丝忍着对雷诺阿的刻骨之爱,不得不嫁给了她姐夫的一位建筑师朋友。这是雷诺阿所遭受到的一次严重的情感打击,他忍受着失去所爱的痛苦,把他为莉丝画的最后一幅肖像赠送给她留念,然后默默离去。此后,这对初恋情人终生没再见过面。因为贫穷,雷诺阿作为男子汉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迈入别人的洞房,这种痛苦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
    莉丝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雷诺阿知道再也不可能、也不想破坏莉丝的心绪而再见到莉丝了,他心底默默地为莉丝祝福,也更加怀念和莉丝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更加怀念莉丝的音容笑貌和体温,作为画家,他一幅接一幅地作画,一次又一次地追索莉丝的体貌音容……,他不愿去画阴暗的画面和愁苦的画中人而冲淡对莉丝的怀念,眼前的女模特无论是谁,他在内心里都把她看作是莉丝的化身,是莉丝在那里对他而温情而炽热,是莉丝在那里为他展示情爱之美。因此,雷诺阿的画面基调永远是欢乐而阳光灿烂的。

《河边的浴女》

    直到八年之后,39岁的雷诺阿才遇到了第二位情人——勤劳善良的纺织女工艾琳。这也是一个圆脸的姑娘,她出身于农民家庭,秉承了农民身上的那种性情敦厚而又天真无邪,也不奢望和幻想不着边际的社会地位和大把的金钱,做什么事都任劳任怨,是个勤俭持家、能过苦日子的好伙伴;并且,在她的眼中,雷诺阿是了不起的大画家,对雷诺阿无比崇拜,能和他在一起就是她的最大幸福;只要雷诺阿需要,她随时都放下手中的事情非常愿意地给他作模特儿,她将自己的形貌和身体能够出现在雷诺阿的艺术作品中视为一项殊荣。艾琳还说过这样的话:“就好比葡萄树生来就是为了酿造葡萄酒一样,雷诺阿这个人就是为了画画才来到这个世界的。画得好也罢,画得不好也罢;功成名就也好,失败潦倒也好,他无法不画画。”这些,使得同样出身于贫穷家庭的雷诺阿与她相处不再感到自惭形秽,艾琳这样的理解,使得雷诺阿不必心焦虑急地考虑如何在画上取得社会名望和金钱,能够静下心来钻研艺术,重新有了男子汉的自信。

 《给孩子喂奶的艾琳》

    艾琳的理解和能够共同过穷苦日子的性格,使雷诺阿在艺术的精研上出现了成果,渐渐的,他开始摆脱穷困——专门经营印象派绘画的画商杜朗·俞耶开始订购雷诺阿的作品,这使他不必再为衣食奔走。甚至在1881年,他可以积攒了一笔旅费前往罗马、佛罗伦萨去拜谒文艺复兴时期那些意大利大师的杰作他远赴阿尔及利亚去寻访他终生钦敬的德拉克罗瓦的踪影;他还专程去到埃斯塔克拜访了长期被冷落的画家塞尚,一年以后才回到巴黎。
    恰恰是在久别的思念中,雷诺阿才真切地感受到艾琳对他是何等的珍贵。他的心态从追索莉丝的情绪中逐渐平静下来,重新审视这个在自己身边默默无闻的女人。他的画作中也开始频频出现艾琳的身姿和面影,在《乡村之舞》、《船上的午餐》、《伞》这些作品中,艾琳被表现得清纯自然、随和亲切,甚至有几分憨态可掬,完全是一副平民女性的形貌。在这些作品中也有一幅《伞》,这与此前他在描绘莉丝《打阳伞的莉丝》中,莉丝是以一个衣着华丽、打着阳伞的少女形象出现在画面中的,而在这幅《伞》的画面上,艾琳却是整个画面中惟一一个不打伞的人物——在当时的巴黎,有没有打伞也是一种身份的标志,雷诺阿却专心画出一个衣着朴素得近乎寒酸、且无伞可打的艾琳,他是在画艾琳的内心之美,是在画那些“在我的画布上颤动的东西”。
    1885年3月21日,他与艾琳的第一个儿子皮埃尔诞生。从此,在雷诺阿的作品中开始出现大量的表现母与子的温馨小品,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哺乳》,这是雷诺阿一画再画的题材,后来还作成了雕塑。但是,他在创作这幅作品时并未与艾琳正式结婚,他们的正式结婚仪式直到皮埃尔长到五岁时才举行,而且是秘密举行的。我们可以看出,艾琳对雷诺阿的挚爱——有没有名分也要和雷诺阿在一起,虽然在结婚后长达十年的时间里,雷诺阿一直不愿让巴黎的上流社会知道自己娶了一位纺织女工做妻子,而让艾琳只能像影子一样藏在雷诺阿的背后,艾琳也毫无怨言、心甘情愿,我们不能不承认“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站着一位贤惠的妻子”的世界性含义。雷诺阿之所以不愿然艾琳在社会上公开露出是自己妻子的身份,我想,一方面我们可以认为是雷诺阿的虚荣,一方面很可能也是社会环境使然。要想作品能够转化成经济效益,一方面画的水平要高,一方面画家的社会背景和地位也要高,才能够卖得出去,卖出高价,雷诺阿也不会例外地遵循这种社会规则的。

    我们能够从雷诺阿的从艺之路看出,1864年,他的《艾斯美纳达》首次被沙龙接受,这是凡高、塞尚等人毕生也未能获得的荣誉,而他当时年仅23岁。随后,从1865年到1870年间,他又连续有五幅作品在沙龙展出,有的还得了奖。作为一位有着深刻追求的绘画大师,令他感到进退两难的是,如果要进入官方的沙龙,就要故意去追求和表现那种虚幻的历史或者宗教题材,或者表现那种矫情的贵族气质和古典风格,这就势必要压抑自己的内心情感和艺术追求;可是,不去迎合沙龙就无法在主流艺术界立足,作品就会面临无人问津的困境,随之而来的必然是生活的加倍贫困。雷诺阿完全谙熟敲开沙龙大门的那一套艺术技巧,虽然不一定每次都成功,但进入沙龙对他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但他也深知,要想迎合沙龙的口味,他就必须做出让步、妥协乃至牺牲,他就必须放弃自己的艺术主张和喜爱的画风,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以画笔来抒写快乐,这会使绘画变成一种单纯的手工劳作,不仅失去了愉悦世人以及自我愉悦的功用,甚至会变成一种心灵的苦役,这是雷诺阿所不愿接受的。于是,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快乐——1874年,他参加了第一次“沙龙落选展”,也就是后来所称的首次印象派画展,随后以印象派所倡导的艺术技法创作出大量富于个性的作品,如《阳光下的裸女》、(《秋千》、《煎饼磨坊的舞会))等等。从此,他成了印象派画家群体中的活跃分子。就像预料的一样,他的这些印象派作品招致了尖锐的批评。一些批评家对他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对他《阳光下的裸女》所表现的光和影在人体上交织的绘画效果讥讽为“模特儿身上长了天花”和“尸斑”,以至于雷诺阿与马奈、西斯莱、莫里索等人在德鲁旅馆举行作品拍卖会,他送去了十五幅作品,结果遭到惨败,拍卖的收入甚至抵不上成本。社会现实就是如此地残酷,不迎合顺从,就让你吃不上饭,对此种结果,雷诺阿虽有思想准备但也很心焦,因为背后还有一家人的生活要靠卖画的收入呢。

    好在就在那次失败的拍卖会上,雷诺阿遇到了两位收藏家,解了生活困境之围,但又是迎合顺从了当时社会:海关官员维克多·曲克成为了雷诺阿作品的重要收购者,出版家乔治·夏潘蒂耶为雷诺阿提供了步入巴黎上流社会的捷径。夏潘蒂耶的夫人是一位善于交际的家庭沙龙的女主人,在夏潘蒂耶夫人的赏识和引荐下,雷诺阿得以获得一些为巴黎名流绘制肖像的订单。就这样,雷诺阿变成了一位肖像画家——他本想摆脱官方沙龙的束缚,如今却成了一个家庭沙龙的“附庸”;他本想在阳光下描绘明亮的风景,如今却为生计所迫,不得不依照主顾的意愿作画。对雷诺阿来说,贫穷的前景使他不得不无可奈何地面对现实。所以,雷诺阿宁肯不让上流社会知道自己有妻儿,也要保证寄自身作为上流社会画家的地位和身份。

《夏潘蒂耶夫人和女儿们》

    命运似乎在考验雷诺阿这位专门表现欢乐和阳光的大师,他47岁那年,得了风湿病。此后的三十余年中,雷诺阿饱受风湿病的折磨,风湿病转为关节炎,接着又右手骨折,他不得不拄上了拐杖;1910年,他完全丧失了行走的能力,不得不坐上轮椅;后来,由于风湿病而僵硬变形的手指竟然再也夹不住画笔。他不得不让家人把那些画笔塞进他的指缝,靠着手腕作画。雷诺阿晚年的大量画作,就是这样蘸着病痛一笔一笔创作出来的。然而,从贫穷和困苦中奋斗出来的大师,经受住了这样的考验,无论怎样病痛,都不能够阻止住他那生命力的喷发和对光明之美的追索,这里面肯定是带着对莉丝和艾琳两位女性美好时光的回忆和深深地爱,我们看那画面上快乐的气氛、明亮的色彩、姣美的面容、充盈的生机与活力,刚好与一个处于极度痛苦中的病人的心态,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完全不似一个病痛中的老人所为。
    在巴黎的奥塞博物馆——在这家专以收藏和展出印象派绘画而享誉于世的著名画廊里,雷诺阿的那幅名声远播的作品《煎饼作坊的舞会》,使得后来的艺术大师毕加索、杜菲等画家都从中受到了很大影响。1919年8月,他的《夏潘蒂耶夫人画像》被卢浮宫收藏,法国艺术界为此隆重地邀请雷诺阿出席首展仪式。当白发苍苍的雷诺阿坐着轮椅,缓缓地走进卢浮宫那金碧辉煌的殿堂时,所有人都在向他鼓掌致敬,人们就像是在欢迎一位久违了的画坛“将军”。四个月后,雷诺阿就以78岁的高龄去世了,我们今天能够从那一幅幅充满阳光和欢乐的画面上感受到大师对生活、对爱情的追寻之迹,留给了我们无尽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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