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画古往今来皆是文人墨客案头清赏之物,没有庙堂之高的庄严气,植花蓄禽也成为文人调剂生活的一大趣事。寻常百姓家装饰庭院常有植花种草,因而花鸟画较之于山水画的阳春白雪更显下里巴人,更是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息。这也是宋代以来书画市场勃兴后花鸟画博得头筹的缘故,明清书画市场下移,花鸟画逐渐在绘画界占位越来越大。明中期的吴门画派,清初的常州画派、金陵八家,中期的扬州画派,清末的岭南画派、海派无不是以花鸟画入攻书画市场的。花鸟画以其速成易好、幅小耐品、需求量大的特点成为众多以书画为食的画家们的亲睐。而一直活跃至今的海上画派以其寓于传统而出新的雅俗共赏的格调,将花鸟画发展到一个新的水平。赵如虎这场激烈的的市场竞争中把握住了时代的脉搏,探索时新的花鸟画新风尚。这幅模华新罗的花鸟画可见一斑。
赵如虎,字敬伯,生年不详,1917年卒,上海人,朱偁弟子,工画花鸟,《海上墨林》载其传略。然而阅遍整部《海上墨林》,关于赵如虎的传志仅仅数字,即“赵如虎,字敬伯。朱偁弟子,工花鸟。宣统辛亥后六年卒。”现代编著的《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中关乎赵如虎的信息亦是寥寥数语,即“赵如虎(?—1917)字敬伯,上海人,朱偁弟子,工画花鸟。”作为前期“海派”的中坚力量之一,赵如虎在上海画坛的影响力不仅仅是传略上的寥寥数语,其作为朱偁的高徒,在以张熊为代表的嘉秀地区的画家群体的花鸟画样式中进一步向前推进,在他的作品中可以明显地看到这一线索。

赵如虎:花鸟
题款:偶撫新罗山人笔法,沪上如虎。
质地:纸本设色
尺寸:143x39厘米
钤印:如虎长寿
右下角:“陈金言收藏金石书画之印”(朱文)
左下角“京兆”(朱文)“张伯驹珍藏印”(朱文)
“上海画派”是中国近代画坛上影响最大的艺术派别之一。它在继承中国传统绘画技巧的基础上,善于吸收西洋画法,勇于表现时代题材。从整体上关照“海派”这个画家群体,其中所包容的画家人数是相当惊人的。自鸦片战争后上海开埠为时间上限,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中叶,在这一百年左右的时间里先后登场的画家数不胜数,仅成书于1920年杨逸所著《海上墨林》中记录的咸丰、同治、光绪以来寓居上海的画家就有五百多人。除此之外,加上张鸣珂《寒松阁谈艺琐录》、倪禹功《嘉秀近代画人搜全》、郓茹辛《民国书画家汇传》、王震《20世纪上海美术年表》和王中秀、茅子良、陈辉《近现代金石书画家润例》等记录,许多画家仅见其名或聊聊数语者不在少数,将这些书画家加在一起,粗略估计可达二千人左右,其中能花卉、翎毛、草虫者不下八百余人,其中有些在近代画史上名不见经传,但在当时,他们在社会上的影响并不容小觑。这其中,赵如虎就是有力的一个证明。
“海派”人数众多的花鸟画家也必然决定了花鸟画风格样式的多样化,上面提到“海派”是在继承中国传统绘画的基础上,吸收西洋画法,表现时代题材。而在继承传统文人花鸟正宗方面来讲不得不重点提及以张熊、朱偁为代表的嘉秀地区的画家,他们基本继承吴地花鸟画的风格传统,同时兼取常州恽寿平没骨法及扬州华新罗的小写意花鸟,下面赏析的这幅绘画赵如虎在提款中就明确提出了“撫新罗山人笔法”。故而可以看出赵如虎的花鸟画风格亦是紧随这一系统而来。张熊、朱偁等皆是来自吴地,基本上继承了明代吴门沈周、文徵明、陈淳等人确立的文人花鸟画传统,以传统承继的笔墨语言表达时代题材。他们以吴门画风为基础的同时,接受市场的影响,又结合了恽派的写生之法。在上海巨大的绘画市场影响下,讲求速成的画家们作品中的传承留有明显的印迹。其中时代风格的变化也是清晰可见的,从张熊到朱偁再到赵如虎,他们同作为嘉秀地区风格的代表各自的个人绘画又是独具特点,这也是“海派”能长存至今的一个秘钥所在。下面主要通过赏析赵如虎的这幅《花鸟画》回溯“海派”绘画的面貌。
赵如虎的这幅《花鸟画》明显地受到朱偁、张熊的影响,此图题“偶撫新罗山人笔法,沪上如虎”,纸本设色,尺寸为143x39厘米。钤“如虎长寿”白文方形印一枚,左下角钤收藏印章“京兆”“张伯驹珍藏印”;右下角“陈金言收藏金石书画之印”(朱文)。从具体画法上看,画面的内容相较于早期的“海派”画家较清简,画面处理上明显偏于华新罗的处理方法。上方描绘一棵梧桐树,梧桐树叶墨色深淡变化自如,中间树叶脉络以浓墨随意勾画,挥洒自如,很有青藤、白阳的意趣。一梧桐树枝上栖一白鹦鹉,画家用淡墨勾画出鹦鹉的大致轮廓,重点描画鹦鹉的喙和爪,淡墨轻染身体局部。整体呈现鹦鹉下落身体未稳的瞬间,头朝下勾起,一边翅膀煽动,爪子紧紧抓住枝干,给人生动之感。树下石边双钩写菊花,没骨法画菊花叶子,花瓣用藤黄淡染。整体造型及重要部位分以线勾出,线条虚实相应,文人书卷气浓郁。与此同时,梧桐树浓淡墨色的对比,主干淡墨染出的立体感,似有光感的存在,这与当时“海派”接受西洋明暗法的影响直接相关。从这幅画得整体画面效果而观,赵如虎在融合吴门与恽南田两家绘画风格的道路上在张熊和朱偁的努力中向前发展,包括华新罗的小写意画法在其画中有了更进一步的体现。赵如虎的这种变化在同张熊和朱偁的类似构图和题材的作品中有明显的对比。
张熊七十一岁作的《五伦图》,图题云:“五伦图。同治癸酉秋八月,仿忘庵意。子祥张熊。”钤“子祥书画”朱文长印。画面上的内容较之上面赵如虎的这幅花鸟多,整体构图也是采用对角线。上面画一株梧桐,较之赵如虎的刷墨大叶梧桐叶描画较细致,画法亦是青藤、白阳一路。画中禽鸟描写精微细腻,神态各异,特别是凤凰、鸳鸯、仙鹤,点染设色艳丽。题记中虽言仿吴门王武的画法,但树下牡丹的画法显然是使用恽南田的没骨画法,设色浓而不俗。从这幅图中,我们可以清晰地了解到张熊花鸟画的艺术风格,即袭取吴门及南田两家传统,保持工稳画法的同时,又溢以笔墨滋厚浑融的秀石、丛兰及花木枝干等,工中有写,运笔灵活,设色艳而不俗,画风由秀雅而趋向纵逸。这幅画是其寓居上海二十多年后的作品,能看到他将吴门花鸟绘画技法和恽南田花鸟技法融于一体的意图,然而他并没有将这两种技法真正的融为一体。一定程度上讲,张熊对于“海派”花鸟画的意义在于承上启下。他的这种努力在其弟子朱偁那里得到了真正的传承。朱偁作于1897年的《凤梧图》轴成为这一传承的典型见证。此幅图作于朱氏七十二岁时,整个画面构图饱满,设色艳丽,笔墨挥运自如,凤凰、雏鸡造型严谨,菊石、梧桐双钩、没骨兼用,表现技法上既有吴门家数,又有南田遗韵,同时又结合华新罗小写意花鸟,从其前期更接近张熊(更多些吴门色彩)工细,晚年走向奔向洒脱。朱偁在市场上取得的巨大成功,促使其后学者在这条道路上更近一步。对比之下可以看到,赵如虎上面的这幅花鸟画不论是构图上,还是使用的技法上,乃至于题材的表现上都明显的继承了两家的传统,而在画面技法上做的“减法”似乎到赵如虎这里发展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朱偁在当时的上海影响力远远大于其兄朱熊,盛名不在张熊之下,以至于当时的任伯年也追随他的画法。赵如虎作为朱偁高徒,在当时的海上画坛占有一席之地。相比当下其在画史上的地位而言确实是“名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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