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光辉—当代著名雕塑家章华艺术的美学内涵

人性的光辉—当代著名雕塑家章华艺术的美学内涵

人性的光辉—当代著名雕塑家章华艺术的美学内涵

时间:2011-10-14 14:29:29 来源:

>人性的光辉—当代著名雕塑家章华艺术的美学内涵

傅查新昌

        2005年7月,章华的童年系列三人组雕《飞翔的梦》,以一种精神的圣洁,一种鼓舞人心的温暖力量,一种新理性构筑起的希望和信念,作为中国政府历史性国礼送给了韩国,置放在韩国首尔钟路区大学路上。从宽泛多元的审美角度理解,这是章华在技术上日臻成熟的结果,说明他所关注的人性温暖主题越来越强大,直至成为一种艺术信仰,让人们感受到立体、丰厚、富有生命实感的审美品格。这标志着他的雕塑艺术具有文化意义上的广阔性和深刻性,也表征对人类美好属性的展示与呈现,一直是文艺创作的独特价值所在。 

构建新理性的美学象征

        如果我把艺术创作问题,放在整个人类社会的范畴加以思考,那么这既是求解全球化的人文精神与伦理体系的过程,又是一个提升本土化审美理想的过程。如果中国当代艺术家都置身于全球化和本地意识的冲突之中,那么章华的状态如何呢?据我的分析显示,章华在梳理从毕加索以来,经过俄国构成主义、布朗库西,再到史密斯和卡罗的艺术经验时,发现西方现代雕塑最终实现了形式的自律性。确切地说,为了让形式进入一种纯粹的自律境界,雕塑艺术就应该强调它的视觉性,让形式与视觉性完美地结合起来。 
        章华深知,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当代中国雕塑艺术最大的成就在于摆脱了以往的虚假责任,艺术不再是伪崇高、假理想和严肃化的了。在这种语境中,章华曾潜心研究过中国古代雕塑和绘画所遵从的原始实用美术的互补律和一致律,求解过中国古代长期绘塑不分家,而且对绘画更为重视,因而雕塑具有了明显的绘画性的脉络。从中国雕塑经典中,他吸收了绘画性和写意性,这使他的雕塑艺术区别于西方雕塑艺术,力求色彩的美学体系与节奏的规律性,在雕塑中发挥重要的造型辅助作用。 
        通过这些文化因素,不难发现章华在表面上迎合人们的当代趣味。这种趣味并不总是关注形式,有时面对现实人事的复杂性与易变性,他秉持肯定性的理性主义态度,试图用新理性主义的艺术观点,表现人类不同类型的感动的对照、生存状态和社会生活现象,逐步构想人类共存的新关系。因此,在章华艺术中有一个恒定的主题,他是受人性美好属性的标准指引,不同的形式令人惊讶地相互为伍所产生的魅力:以回望家园与展望未来的存在之思、温馨而恬静的人物造型,表现出穿透时空的人性光辉,不断抗衡人类自身的粗俗、卑琐、无奈与虚无。确实,在章华的艺术世界中,就像米罗、康定斯基和克利的艺术一样,生命不是一个被简化滥用的名词,而是一个显示人性符号的动词,是关于时间、关于青春、关于人的命运、关于自由的百感交集的组词。毫无疑问,要认识章华的艺术理念,需要从理解影响他思想的因素开始,从米开朗基罗、罗丹和米隆,到贾科梅蒂和亨利·摩尔的艺术,尤其是要了解中国人视“天人合一”为宇宙观的核心思想。正像康德传统的延续一样,我发现艺术材料和技术发展的理性,与章华在异常复杂的体制内外的合理运用,其实并不必然矛盾。当然,章华没有依赖公理式的信念,这种信念是非创造性的,独立于意义、相似和本源之外。因此,他像逃避瘟疫一样,逃避意识形态斗争的题材,回到对文化印记绝对的探索中,将人类生存活动的文化性和幽默性融进雕塑中,或者通过体育运动中最具魅力的姿态,成功地把最基本的感知力,转化为一种骨感美学与艺术形式。
        如果想寻求骨感美学的精确性,就得根据章华艺术的形式、数量和成就的大小进行整体分析,才能获得更永久的学术价值。这些年来,在激进的创作状态中,章华打开被浮华的后现代文化符号所覆盖的真实情境,以关注人性因素的独特视角,抚慰着中国人难以平衡的内在失衡。作为一种历史文化和艺术探索的内在的精神信念,章华的雕塑艺术是通过扩展和内缩的方式,用个人经验的外延和形式,把蕴含着心灵深处的各种审美逻辑涉入程序:或骨力追风,或刚柔相济,或状物抒情,充分展示了雕塑艺术中绘画性的灵活性和自由美,达到了以形写神的艺术效果。章华的可贵,就在于这种淡定从容,他似乎从来没有参与到任何潮流中,但却又从来没有远离过时代潮流之岸。他深知艺术的趣味和力量,首先决定于人的思想和精神,其次艺术家必须向内去发掘人性的光辉和理想的资源。 
        在意识形态的复杂涵义面前,中国当代艺术曾出现过一种装咙作哑的趋势。面对艺术和现实,感性和理性,章华同样遭受到卡夫卡式的生存焦虑,一方面是面对复杂的处世哲学思维,另一方面是面对敏感的经济学思维,这使得他遭受到两套思维法则。在这段思考进程中,章华抽象思维的理论后援,源于他在广泛思考中,体悟到的历史性和文化性的境遇,始终对普遍表达系统进行考量。他善于用实验性的文化策略,把隐秘的人性问题展现在聚光灯之下,构成极为壮阔的创作领域:人类亘古的人性光辉,世世代代的生态关系,中国人的固有个性、历史记忆和文化积淀。这意味着章华艺术作为一种新理性精神的诞生。

无处不在的人性温暖标记

        长期以来,虚假的意识形态和庸俗的形式主义充斥文艺界,以及由此导致的被强势话语奴役的状况,与艺术原创性的可怕丧失,共同构成了庸俗、无聊和精神撒娇的粗俗气候。人们往往急于用传统审美观念的尺度,而不是哲学水平上的思索,去衡量现代雕塑在哲学意义上的传达和艺术本身的深度,以致没人考虑艺术家的反叛性、愤怒性、毁灭性和创造性,可能对一个民族心理及文化传统造成的恶劣影响。与此相反,章华雕塑艺术呈现的是无墙的人性博物馆现象。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心积淀,他较早有着坚定的反思意识,在一个艺术精神与道德意识大面积失血的后经济时代,重建新道德、新理性和新秩序的责任迫在眉睫。他的《第一步》、《童年的梦》和《母爱》等雕塑勾勒出无处不在的人性温暖的标记:人类必须生存下去,并且理应在心理和精神上都获得健康的发展。
        可以这样说,在当今世界性自由生命活力的冲撞下,生命本身活力连带其僵化的一面:丑恶、昏昧、混浊都一起得到肯定,生命本身成了终极价值。正如西方雕塑的演变,或昙花一现的极简主义,无论是劳申伯格的组合艺术品,奥登伯格的拜物性形象,还是凯因霍尔斯的真人雕塑,都以一种攻击性和戏剧性的方式,侵犯过观众的空间。从中国当代艺术的整体来看,“当代艺术”这个简明扼要的术语,涵盖了阐释科学一个广阔的范围:一幅方力均的“光头”搞怪形象画,有别于杨飞云的唯美写实画,并弄清评论家要遵循两种分析方向,才能阐明两者之间的相似性就将不存在。在表象上,尽管前者是反叛、异化与转换的,由于某种原因转向文化隐喻、调侃、反讽和批判的变化过程,融汇岳敏君的“大白牙”玩世概念的形成,曾梵志的“假面具”策略的形成,以当时的戏拟性、荒诞性、反讽性、波普性和并合性,构成中国当代艺术史的先验知识和艺术档案。正是在这种极为复杂的文化语境中,我看到了面对政治学起作用的符号学,即中国当代艺术家的智力训练,这些学科的内在力量,一直延伸到来自康保的章华和忻东旺的艺术。
        众所周知,在艺术中和其他领域,一切价值都是人的价值和相对价值。通过对印象、回忆、想象、记忆的分析,可以看到在章华的艺术理想中,没有倒错和颓废的主题,也没有庞大的艺术设想。他将基本的伦理概念作为出发点,镇定而自信地警惕当代艺术领域里过多的戏拟性、反讽性和玩世性,以防自我怯魅或自我污染,捍卫着康德式反映人的永久价值的经典观念,十分真切且朴实地保持着自身的认知范畴和价值取向。从而他的雕塑作品朴实而亲切,雕塑语言极富弹性,随意奔放而且优雅从容,就像冰上舞蹈一样令人百看不厌,给人一种强大的生命力量和诗意美感。这是一种在我们这个时代非常稀缺的精神现象。沿着这条线路,我想回避艺术感觉的附属现象,通过考察章华的心灵特征,个体情感的价值高度,精神生活的片断和局部,以及他对普通人的文化和生存的关怀问题,为学术界对章华雕塑艺术的研究,提供更为理性的美学内涵。 
        从心理学角度来看,章华在自己固有的人格基础上,最大限度地探索着雕塑艺术的多样性、连惯性与和谐性,尤其是文化印记的精神作用,就像一个指南针,使他适应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因此,他的童年系列既有古典的传统性和唯美性,又有后现代的探索性和当代性,以轻逸塑造繁复,以叙事性呼应抒情性,以自己的专注和柔韧,守护着传统价值和人性光辉。他的八人组雕《老鹰抓小鸡》、三人组雕《编花篮》、《童年的梦》和《快乐童年》等作品对往昔光阴的追忆与重构,如同屏风或流水,让童年时代的日常生活重新在人们眼前漂浮与流动。这类作品看似尚显稚拙,但在题材的选择上却别有一番心意。它既不是他内心世界的自言自语,也不是现实生活的原生形态,而是以回望的姿态描摹故乡过往的时光,并以个人记忆的方式畅想已逝的青春碎片。对这些符号体系进行细微认真地解读之后,人们才能从他提供的真挚、朴实和感人的审美替代中,看到无处不在的人性温暖标记,因而获得一种对生命的温情和敬意。
        在这些方面,我之所以重视他的这一批作品,是惊奇于他能够将早已陌生化或已经消失的儿童游戏,推向一种真实而警醒的艺术高度,以至大大超越了表象的真实性,进入到人性和灵魂的深邃真实,并在本土化策略中获得了成功,得到了人们的赞许和奖赏,引起国内外学者的重视和研究,使他的存在也像人性博物馆一样日益突出。

艺术实践与中国经验的进程联系

        在这里,应该要郑重说明的是,章华不像一些趣味类似的艺术家那样,浅层次地对待人的生存状态和现实问题。从中国民间文化中,章华获得了灵魂与身体的双重存在,这成为他最高的自尊。这种自尊是用新理性来营建的,新理性是他雕塑语言的灵魂,而身体是人性化的现实人事,一旦灵魂和身体的世界,在艺术中建立起来,更为可信的艺术现实,才会抵达真正的语言深度。章华已经感到用“身体语言”介入的满足,这条由新理性精神涵盖一切的艺术道路,已经越来越引人注目,而且日益臻于练达与成熟。对人性温暖的营建与倡扬,并非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也非朝三暮四的应景时尚,而是对人类精神荒原的痛切审视,是对知识的积累与长期思考的结果。 
        在我的审美判断中,章华对中国现实的敏锐洞悉,对理想自我的深刻描绘,随着艺术前景的明朗开阔,在特定的历史脉络中,建构着独树一帜的艺术风格。他的《老鹰抓小鸡》是一组很重要的公共雕塑,从中我看到一种“姿态连奏”审美价值,是如何依赖于一个敏感雕塑技巧的准确性,既率真可爱,又风趣幽默,使每个形式都平稳地滑向另一个形式。这种平滑一直是流行的美的概念的一部分,并以高度的戏剧性和思想性,重构了心灵成长的文化模式。不难发现,民族性不再具有任何政治意义,章华所关注的是普通人的小历史,以小历史呈现大历史。从文学角度看,形式本身蜕变为一些超越时空观的具有诗意的游戏行为,而童年的经验对整个生命是具有支配性的,这可能是形成悲观主义的源头,但章华的童年记忆像母爱一样滋润着他的灵魂。这仿佛是出于一种天赋才能,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将本土性与当代性,传统性与先锋性,形似与神似整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语言风格和表述方式。 
        在章华雕塑中,经常出现故乡记忆的意象,就像西方艺术神圣的“维纳斯”象征符码,在他的心中若隐若现,若即若离,那美妙、清俊、纯美的理想图景,却常常被复杂的现实人事所覆盖和隐没。显然,他也喻示着梦想的虚幻性、不确定性、易破碎性,说明理想主义是一种脆弱的价值观,建构起来非常艰难,被人们破坏起来却很容易。不过,理想主义属于人类特有的精神现象和价值理念,是心灵生活向上的运动,指向价值世界的深层维度。积极性质的理想主义,是一个时代精神生活健康和有力量的标志。所以章华的“童年系列”是在历史经典之外另辟蹊径,因为他曾经意识到人们的善与恶,崇高与渺小,再也不能以历史理性为价值尺度。出于对自己软弱性的敏锐认识,章华反倒真正弱化了表象化的理想性,借用正在消失的乡村儿童游戏,让乡土生活离开历史大事件,营造出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愤忧、甚至没有生存焦虑的“童年系列”。这是非历史性的乡村生活史,但章华表现的不是最卑微粗陋的小农生活,而是把自己的审美视角转向对集体无意识的表现上,即充满美好属性的人类情感领域。对章华来说,乡土生活的本真、纯净、美好和质朴,就是中国文化生活本身,就是人性自身,就是人的心灵和肉身来决定他的伦理价值。 
        当然,无论对什么阶层的观众而言,章华的雕塑艺术至少在一个很重要的方面,表征他热衷的多元题材和连续性的主题,实际上是由一系列对故乡记忆小片段的重塑构成,倾向于把雕塑艺术作为一个整体进行系统的解释。在很多情势下,历史时刻占据着普通百姓生活方方面面,百姓生活就在复杂的历史之内,在历史降临的那些时刻,他们会面对幸福与灾难。因此对某些人而言,理想美就像一个容器,可以注入愈来愈多的个人经验。然而,章华却削弱了很多可视的内容,从而使观众能够看到作品本身。从他不断转向《童年的梦》、《听妈妈讲》、《春天来了》和三人组雕《天伦之乐》等作品理想表述的事实里,人们应该能得出什么意义?可以说,对故乡的回望是章华转型过程中一个聪明而又必然的选择,故乡记忆是他最善于展示才能的领域。在这种符号联系中,人们应该注意的第一件事是,早在他的《母与子》里,就直接涉及母体文化和当代人的生存状态,将艺术实践与中国经验的进程联系起来,其哲学意义在于他体现了对人类那些基本人性特征的肯定,或者说在抽象的赤裸裸的人性当中,值得捍卫与维护的最神圣的东西,是母亲的尊严。   
        事实上,现代以来的中国雕塑抛开政治介入,摒弃英雄主义的革命性、纪念性和仪式性,要抵达章华这种“非历史”的状态并不容易。仔细解读章华的这些影响卓著的雕塑作品,无不是以意识到的历史深度,来确认作品厚重的份量。不论从什么角度看,章华都在高扬人的尊严,达到了直观与理念的和谐统一,展示了中华民族灵魂中某些更本原的文化元素。他的《第一步》塑造了一位母亲扶助孩子迈出人生的第一步。母亲的内心充满改善生活的热情和信心,让孩子致力于摆脱自身的婴儿气,全心全意帮助孩子追求理想的生活。任何人的难,都难在这第一步,难在从人性的核心,迈出理想的第一步。艺术的这种感染力,决定于它的热情和理想,决定于它对真理和正义的态度,这种情怀让人觉得温暖,增加对生活的勇气和力量,给人提供一种理想的精神图景。
        对于章华艺术中的“母亲形象”,我从不认为这是他有意的摆设,章华的艺术概念基本上不在单纯的雕塑语言,他关注的是民族性格与文化情境的表达,尤其在对历史发展的阐释过程中,章华的热血在巨大的人性化历史体系中循环着。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关切人类的存在,只有人类关切人类本身,也只有艺术给人心以安慰、寄托和温暖的承诺。在实质上这是对生命的一种认知和表现方式,是通向人性温暖的一条通道。由此可见,愈接近中国当代的社会现实,他的智性愈要大于情绪,创作也就愈发要从事物本身出发。章华艺术的人性因素,迫使我接受的哲学教训是,人体艺术的透明度不再色情表述,而是体现最具解放性的生命价值,透明是指体验事物自身的那种真善美,或体验事物之本来面目的那种明晰。不用怀疑,章华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因而他的创作也就显得愈发朴素、稳健,从容不迫。他的《听妈妈讲》、《母爱》和《母与子》代表了一个很高的艺术成就阶段,仅从这里,就能升华出他个人艺术史的一个阶段性的巅峰。

骨感美学与新理性精神

        为了发扬和悍卫新理性精神的价值,章华的雕塑以贾科梅蒂反方向的姿态,以表现故乡记忆和人性温暖的主题,构成了他的艺术世界。在章华眼里,新理性精神是把当代性看作是促进社会进入现代发展阶段,使社会不断走向后技术时,是进步的一种理性精神。这种精神作为一个生存意义的内心尺度,是人们建设新理性、新道德、新秩序需要长期遵循的原则。 
        在章华雕塑艺术里,除展示人性温暖外,体育运动也是他激发灵感的创作对象。从健康美丽的少女们身上,章华发现了许多美好新鲜的人性细节,激发了灵感和智慧。在特定的历史时期,章华塑造的青春女性雕塑,既是他个人经验郁积的结果,也是时代激情酝酿的产物。最突出的一个例子是,他对女性身体比例的变化,与贾科梅蒂是有区别的,章华修剪去空间的脂肪,创造了一种富有当代意识的骨感美学。根据何种理想模式,章华对姑娘的臀部、乳房、胳膊、大腿和脖子,赋予如此完美的文化元素?赋予美赖以存在的有节奏的生命力? 
        我必须要追问这其中的意义。这个问题的最好回答,也许是克罗齐的美学术语:“理想美像一个神话,在这个神话中,一个完成的形态,只有当它作为一个长期生成过程的结果时,才能被理解。”在这里,我的目的不为别的,只是把章华的创作恢复到本来应有的位置和空间里。如果贾科梅蒂用火柴杆式细如豆芽人物造型,象征被战火烧焦了的人体,揭示战争罪恶的话,那么章华反向解构贾科梅蒂给予荒诞性的人物造型之后,根植于中国文化元素的激情,借助重构故乡记忆的个人经验,试图在雕塑语言的象征性结构中,重建一个新理性的精神之乡。当然,由于多种文化与文明交织冲撞,必然产生创作力的重估价值,甚至受到大众文化的启发,对煽情的伪理想保持着警惕,对绝对主义的独断论加以拒斥,这使章华的许多雕塑作品都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不同的是,历史给他提供了精神超越的机遇,他的卧薪尝胆,终于通过九人组雕塑《出水芙蓉》,颇得了学者的肯定与人们的赞赏。 
        据我所知,史前艺术中的女性形象,完全是生育的象征符号。波提切利的维纳斯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性感气质,这种四肢带着青春的丰满气质,我在提香和普桑的早期裸像中也看到过,与鲁本斯丰腆的维纳斯一样仍然追求着思想。在章华雕塑的骨感美学中,乳房可以变得小而挺,腰部可以变细,臀部可以描绘出丰满的弧度,但最基本的是,这不是一般和基本的人体结构,而是在由章华赋予了新的生命。这种特殊的人体形态,是通过章华的文化印记、一般的愿望,以及他个人的艺术趣味,将他的视觉经验简化为容易理解的形状,恰好是互相一致的。一旦发生这种互相融合,随之而来的形象仍处于可塑状态。 
        在章华的雕塑里,有一个深藏不露的学术问题,需要进一步阐释清楚。骨感美学作为新理性精神,它把人性本身看作一个多元对立的矛盾体,不仅看到它的多面性,而且还避免使其走向极端化,忽视感性的需求而走向文化的唯理性主义,或是走向非理性主义与反理性主义,忽视人类需求而走向工具理性主义,走向它的反面,从另一个方向走向反理性主义。因此,对骨感美学的解读与阐释,应该秉承一贯的学术信念:剖析雕塑艺术的本质与意义。章华是敏感的艺术家,他的创作是一种心灵在场的真切表达,他观察世界的方式,是独特而富有探索性的。他是美感创造和输出的天才,也是让美感自动出场的导演。他的雕塑与日常人性细节亲密结盟,并把每一种美感都逼向存在的深处。美感是他的上帝,是激进的美学锋芒,也是良心的介入者。他生活在美感中,就应该拿美感审视世界,而美感是身体的,也是承载世界的媒介,所以他创作的美感,就是生命的个体与种系,具有普遍的意义与威慑力。 
        在我看来,人类度尽的年岁好像一声叹息。与此相反,章华的骨感美学,就是新理性具有不断清理自身矛盾的能力,进一步促使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走到它自身的理想之路上来,对历史和现实不断进行深入的反思。章华倡导的骨感美学与新理性精神,既反对隐瞒历史事实,搅浑历史事实,随意打扮历史与现实的实用主义的话语霸权,同时也反对把历史与现实视为虚无的怀疑主义。因此,章华的雕塑有着中国人那种质朴、坚韧、宽厚、善良的本真品格,正是这种品质支撑和推动着中国的改革与发展。或者换个角度说,章华的骨感美学,对年轻的女性身体意味着一套价值观,最显著的一点是,他的克制、平衡、谦虚、比例和其他一些文化心理因素,对肉体美内在含意的严肃的崇敬,使他的艺术摆脱了淫欲和唯美主义两种劣行,这就是章华塑造骨感美学和身体修辞学的价值内核。 
        在后经济时代里,人的精神家园已成为一片废墟。人失去难以弥补的精神需求而变为精神空缺,人受到排山倒海而来的物质挤压,物欲使人不断转向对金钱与权力的追逐,使自身成为一种异化力量,使人变成物质的奴隶,变成了有思想的机器。这使工具理性主义日益横行,这是由于社会科学与人文科学,在一个时期走向反理性、走向反动而形成社会科学、人文科学丧失信心使然。尤其在社会转型、价值转换的后技术时代,一些人在嘲弄了人的应有的价值与精神,亵渎人类博大的崇高情操。从表面上看,在章华的三人组雕《飞翔的梦》中,三个女孩显现着纵身飞翔的美感姿态,她们伸展双臂,扬起的脖颈,向天空凝神的瞬间,修长柔美的身体都十分写意,这适度的变形带来了力与美的韵致,歌颂了生命的美好,赞颂了和谐之美。从深层次去解读,这是他对一个时期内诸多复杂的种种现实关系,进行了道德、秩序和美学的理性阐释。 
        在章华的潜意识里,骨感美学是针对人性而说的,是针对物质的挤压、人的异化而说的,是针对当今现实生活中的经济暴力而说的,是针对文学艺术漠视人的废伤而说的。他的九人组雕《出水芙蓉》突出了运动中的女性之美,把青春女性的矫健魅力渲染得淋漓尽致。仔细看去,仍能发现章华所关注的是几何体的结构与关系,他使女孩们半裸的上半身成为各种姿态的组合,以此形成某种体积的节奏,形成复杂而严密的视觉效果,喻示着青春生命因水上花样表演而获得活力。他的《起跳》表现了当一股力量开始起作用并且持续扩张时,便形成了运动:一个正准备起跳的全身裸露的少女,身材修长柔和,健美匀称,曲线流畅,以热切的敏感表现了女性身体的精致的韵律。而他的《双蝶》则突破了过去那种写意的传统,表现出中国人阴阳学的精神力量,与宇宙的永恒运转处于共时关系中,男女两性藉由身体的运动,表现出对健康幸福的美好向往,也是人类的体育精神得以深刻隽永的体现。 
        实际上,章华的作品已指向特殊的文化意味,超然于意识形态的正统禁忌之上而别具魅力,散发着中国文化的诡谲气息,描绘出中国当代人的特殊性情和心理积习。他创造了人性温暖的语言系统,而且在这个语言系统的基础上,进行着一种精神超越,一种对政治作为依托的突破,一种展示艺术探索的内在连结。

极力标示中国在精神想象上抵达的高度

        敏感的人或许已经看出来,章华的少女系列雕塑实际上是一次重大的、意义深远的创作转型,这似乎是一种历史的必然。他追求一种走向希望、宽容、对话、综合、创新的、包含了非此即彼的和亦此亦彼的思维。这种思维对所蕴含的阳刚与柔软、理性与非理性,无不富有质感,更适合于他来到人性的核心,重新恢复对真实、美感、朴素、良心、道德、责任感等心灵品质的挚爱,使雕塑艺术与“生命与宇宙”相关,与这个世界的物质性相关。
        勿庸置疑,在视生老病死为自然规律的人类社会,少女的存在始终抚慰着人类社会。当代美少女的青春活力、优雅、温良和仁慈之美,也是章华艺术追求的可视形式。在《曦》、《圆梦》、《大海》等作品的情感确实优雅而高贵,带着一种蕴含着思想性与哲理性的美感。这种情感有点儿古典的感觉,没有一丝物质女孩的庸俗气,展示出胴体青衣少女的柔丽与娇美,流露出天真无邪的品性。对一些优雅迷人的青春情态,章华却用一些相反的状态互相协调,这使它获得了永久的价值。他善于把一个最能引起情欲、最使人直接关心的美少女置于时间和欲念的范围之外,使得人所擅长的最纯粹的理性概念能够取悦于感官,向人们展示艺术本身赋予女性生命的阴柔之美。不到几年时间,他的青春女性系列雕塑很快蔓延成为一簇簇美丽的中国北方丛林。各种姿态的青春少女如同北方的植物互相缠绕,茂密繁盛,多汁而蓬勃。应该说,当代女性雕像的造型权威,就是来源于这种形式的美的平衡。
        章华的心灵深度,以及他对当代艺术的美学赌注,集中在反对以非理性的态度,他对骨感美学的营建,不是形式主义的文化积尘,不是一个诱人的迷宫,不是不顾一切代价的标新立异,而是擦去内心世界的杂质和积尘,为新理性精神的主动出场,准备了广阔的阐释空间。在《乐章》、《琴》和《手机》等最富有当代感的作品中,他对女性身体赋予永恒的宇宙秩序,并且在清新、明快、唯美和诗意中透出质感。这一切都是他始终回到对身体的体验与刻画,从不同角度和需求整合感性与理性的关系,正是重振人文精神的必由之路,以此竭力提高雕塑的艺术品质。从这个角度来看,章华的《期待》就不是一般地展示一种艺术风格,也不是在逼近生活的真实中,表现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内心的期待,而是章华所追求的艺术意义已经显形,这是他面对当代生活的挑战的基础上继续发奋探索的结果,也是他克服了种种美学陷阱之后的重大收获。他不断地把雕塑还原到与道德、秩序、理性、经验、人性、生活和自尊等此在相关的地带,有力地矫正着当下艺术潮流中变异的气质。他的《海风》、《聆听》、《歌颂青春》等作品以宁静、安详、纯洁的形象,把命运之希望揭示得如此透彻。总而言之,他从男性的角度欣赏、赞叹女性的婀娜、阴柔、丰饶、觉悟,将女性躯体表述推到了近于极致的地步。特别是他对当代清纯女孩的塑造,依然那么真切可爱,那些理想和希望,抹不去的情结,都被表现得细致而生动,在生命本身推进的节奏中营造诗意氛围,显示出章华艺术达到的另一种新境界。
        为了分析章华艺术对象的形成规律,我的研究不应该让他扎根于故乡记忆,也不应该把他的作品全都归结于女性系列雕塑的范围。原因很简单,在章华的公共雕塑中,存在着一种伦理和知识的完善,从他的文化资源,对真善美价值的肯定性表现,都可以解读出他对世界和人类生存状态的正确认识。他的知识和智慧,选择与决断,都来自抽象的历史理性,来自崇高理想的真理性,以此来试图营造一种新理性的表达方式。同样,为了分析章华艺术概念的形成,既不应把他归结于抽象理想主义的范围,也不应归结于观念的经验性发展。显然,他的城市雕塑以多元主题构成,从他的《起源》、《蒸蒸日上》、《聚蝶》、《旋律》、《知音》、《看世界》等作品中,可以看出他把想象、温情、清晰、明快、健状、幽默、规训的思想和实践的智慧表现出来,不局限于对自然本身的表达与赞美,更承载着他对社会人生的那种热情与执着。因此,他的雕塑艺术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艺术本身,而具有更为丰富的文化价值。 
        在某种程度上说,章华对人类美好属性的表现,对普通人的生存状态的长期关注,并不是出自当代艺术的某种共享的文化主题,而是出自个人的文化印记与人生经验。这反映了章华的艺术历程最基本的一个出发点,即任何一个有抱负的艺术家,都应该努力赋予自己的作品以温暖人心和激励人心的力量。正像他涉猎的各类题材的基础,始终根基于中国雕塑传统的绘画性与写意性,但升腾而起的却是感情充沛的当代概念。他的成功和重要性,在于他创造出一种明晰而又连贯的雕塑语言体系,用一种温和的态度、典雅的想象和造型的美感,极力标示着中国在精神想象上业已抵达的高度。

2011年9月19日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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