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在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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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在内心深处

时间:2011-06-04 10:20:09 来源:

>宿命,在内心深处

不依不饶
 ——《南方油画》访谈


     
采访手记:从执着地考进美院想画画,到迷失在现代主义理论中而无奈地离开,再到抛弃一切重新回到画布前,许东生的内心一定充满着一种宿命感。这也成就了他的绘画。
 
《南方油画》杂志(一下简称“南”):我们大概地知道,你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读的美院。在当时,学院精英情结很浓,崇尚现代主义,在强势的精英文化下,你突围去逃避,可现在又回来画画,应该还是有一种情结吧。请你说说这段经历好吗?
许东生(以下简称“许” ):象大多数画画的人一样,我也是从小喜欢画画,初中毕业考上一个中等师范学校的专业班,中师毕业后分在师范学校作美术教员,那时候美院令人向往,在我们心目中就是艺术殿堂。
南:听说考的时候挺波折,顶着压力?
许:对,那个时候美院很难考,油画系就更难,招生名额太少了,再有就是家里不赞成,觉得十七八岁就成国家干部,有一个铁饭碗却想放弃…我还是辞了职,等于是自动离职。当地教育局还不让考油画系,有规定说师范生或教师只能考教育类的院校。可那时候专业也已考完了,成绩很好,后来好不容易跑到另外一个县的中学当补习生才能参加上文化课的高考。
南:考上之后呢?算丢了工作喽?
许:是,没工资了。日子过得很艰难,有时画些行画,挣点颜料钱,还被骗了,货拿走了,钱没拿到,后来有效果图画就好一些,设计系的同学活太多了,赶不过来,让我们帮画一些,不是电脑,就是用喷笔的那种。
南:刚才说到考进来以后不容易,这种情况下,当时油画系的那种氛围,跟你一直追求的那种学院的理想的东西,是不是并不像你想象当中的那个样子?
许:是有落差,有时代的原因,社会的变革对艺术专业院校的影响也比较明显,西方现代主义文化和观念迅速地在油画、版画系成为前卫的实验的主流艺术思潮。而我们这些通过严格的写实训练考核进来的学生却一时茫然,不知所措,有些别扭的接纳各种“现代”的艺术表现手法,而在西方,它产生和发展要更早,并已成为过去,形成旧有的特定时代的体系。
南:那时候你印象最深的老师是谁?
许:记得入学考试有一面试内容,几个面试的老师都很严肃,提问大多都是关于艺术的看法、问题,考察你对艺术、对文化的认知水平,考生都很紧张,轮到徐坦老师提问,他问的却是:“许东生,你喜欢喝哪种牌子的啤酒?…”,一下子让你感觉很轻松,后来的接触让我对徐坦老师的印象很深。
南:你是一画室的,记得徐坦是二画室的老师?
许:是的,当时油画系分三个画室,一画室是写实的、古典的,二画室是相对表现一些的、自由一点的,我当时还是喜欢写实的东西,报的是一画室。但事实上工作室之间的那种分别并不明显,因为当时大家都对西方现当代的艺术大师兴趣比较大,看的画册也大多是现代的,经常去图书馆,徐坦是比较喜欢带学生去图书馆的。
南:当时写生课主要是写实的,自己搞创作的情况呢?
许:很多同学都在模仿现代主义的语言形式,学培根、莫兰迪,也有学彭克的棍状人物,等等,写实那块有学怀斯的,学斯宾塞的,学弗洛伊德的就更多了。
南:这种现代主义绘画的冲击跟你内心的认识是不是有反差,陷入到一种文化价值观的漩涡里,是不是觉得很不是滋味?
许:就是觉得眼花缭乱,可能是一个文化生态的问题,跟我们那代人过往的成长、教育背景有直接的抵触,当时多半认为(写实)基础好的继续画写实,基础差的同学才去玩抽象或变形的。有些聪明的也懂得运用一些中国的、传统的素材,在形式上转换成西方现代观念的艺术语言、模式。但当你还没想清楚这些,很快,这种懵懂和踌躇很快就得过去,因为更现实的问题是你马上面临毕业,现实的问题更让你烦恼。
南:不知道那个是对哪个是错,你毕业后改行搞设计,是不是跟你在美院里没想清楚,对这个行当充满了迷茫有关?
许:又迷失了自己,毕业后,又是一个反差,考学的时候油画系是最难考的,考进来觉得挺精英的…但一毕业,看着设计系、教育系的同学一个个都有好单位,临了考研,外语又不好,只好放弃。觉得挺危机,很边缘。画画、艺术一下子在脑子里清空了,担心如何生存下去,大家出来几乎都成了自由职业,有做广告的,装修的、平面的,一下子全变成学设计的了。
南:美院毕业后你没有进入体制内,当初考学时的那份执着,但毕业的时候却得向现实低头,这点跟你在美院的学生生活的不尽人愿还是有关联的,不是说完全因为现实的原因吧?
许:最主要是现实几乎改变了你对艺术的态度,整个社会都很物质,穷的艺术家头上没有光环的,你毕业了,是一个成年人,你没钱,生存不了就是你的耻辱,很难逃脱外界社会的影响。
南:广州艺术双年展,90年代的北京的这些当代艺术家,方力钧对你有没有影响?
许:“广州双年展”我去看了,策展人是吕澎,我还记得王广义和李路明获得“文献奖”。我也很喜欢张晓刚、方力钧他们的画。他们不照搬国外的具体图像形态,在语言形态上有突破,影响了他们和我们整整两代人,但广东比不了北京,(这里)是有一些艺术家群体,但很难生存,同学们当时的共识是趁广州的经济好,赚点钱再画画吧,别把生活弄得那么苦,我当时就是这种心态,有点投机,不过想想挺天真的。
南:那现在你们这些同学有多少人在画画?
许:最近我们前后这两、三届的油画系同学想做一个展览。很多同学一出去以后都没有画画,很牵挂画画,辛辛苦苦总算生活安定下来,自然想起还有一个少年梦来了,又开始回来画画,当然也不是说非要在艺术这块儿怎么样,就算是还愿一样的对过往的纯的情绪的一种追忆。
南:这么十年来等于你在做这些并不十分愿意做的设计,很辛苦吧?什么时候有回归画画的这样一个愿望?开始敢于放弃一些东西呢?
许:还是兴趣的问题,其实这中间我一直关注的还是画画,并没有不管不顾,只要是重要的展览都会去看,买画册永远都是比买设计多。但先要生存下去,要养家糊口,一开始是画广告牌,手画的,就是一个打工的蓝领,后来是做设计、工程施工等…
南:包工头?
许:对,要有很多应酬,…杯酹交错,笙歌如缕…,就是不能独处,很空虚,不爱想以后的事。做乙方是没什么自尊的,有一件很多搞工程的人都会碰到的事情对我触动很大,迫使我觉得不能再这样过了,现在想起来没什么,但当时觉得屈辱,有时候人的改变很偶然,甚至放弃也不很难,内心的感觉很重要,就想回去画画,不在去投任何一个(工程)标了,开始补外语,准备考研,因为以前一直很喜欢“新时代”艺术家范勃的画,就报考了他的研究生,考取研究生在现实上是一个明显的转变。
南:你刚刚说喜欢范勃的画,但你的画并不象他的,你对自己的画是怎么考虑的呢?
许:我的导师是一个很睿智的人,对我的指导更多的是方法论方面的,影响我非常大的是在对于艺术认知,特别是在绘画本体、本质的认知上。当时学他的人很多,但事实上要模仿一位成功的艺术家是几乎不可能的,这一点我有自知之明。籍着新艺术思潮的推波助澜,促使中国当代艺术达到一个新的高峰,在做艺术之前要先了解艺术的体系,中国当代艺术有某些西方当代价值观的体现,在概念上明显呈现出西方后现代艺术观念影响艺术家表达中国本土的政治、社会主题和个人经验的特征。我刚开始思考创作问题的时候,好像重新回到十年前在对待西方现代主义观念的那样似乎又一次的迷失了,觉得什么都有可能,又好像什么都不可能。
南:这张画是不是比较重要的一张画,当时,在一个转折点上。
许:是有种诡异的神秘东西在里面,但跟以前的画相比,在骨子里还是有一种延续,虽然手法不一样了。
南:这些是新的?是不是有段时间也受李希特的影响?
许:你是指这些模糊的处理?其实李希特的影响更多的是意识和观念上的,他确实做得很好。我现在反而回过头去看委拉斯凯兹,看戈雅、库尔贝和弗里德里希。中间跳过印象派等这一段,再研究德·库厅、罗斯科和奥巴赫的东西,看看不同时代艺术家本质的联系在哪里,内里的精神指向如何。为什么会从委拉斯凯兹走到罗斯科,从戈雅走到奥巴赫,把油画看作是西方造型文化体系的起源点,从这个原点开始寻找历代油画杰作中的共性特征,而不是特别刻意在形式上求新,在当代艺术的诸种前卫观念形态之外要有所觉醒,独立思考很重要。不管造型和颜色如何处理,表面言说形式如何变化,只要你是用画笔在画布上画,那还是有本质的东西、规律性的东西需要去深挖的。后来慢慢就有这样一种情绪出来,在画面上省略一些具体的细节,弱化一些关系,在主题方面也摒弃了一些明显的叙述性的倾向。
南这张题目叫什么?
许:《光,适时而止》,没画完。
南:那还是聊聊这次获大奖的这幅《雷霆的遁离》吧,我们当时看这幅画的时候,发觉它背后有一种迷离和怪怪的气息,有一种忧伤,你有意的把叙述性减弱了,不知道这群人是什么状态?
许:这是我在画面上第一次完整采用这种形式,这种光斑的符号也是第一次。弱化人物造型的具体细节,放在一个烟尘般的深邃背景中,是想产生一种带点神性意味的,冷峻的氛围和效果,也有自己在形式语言上诗化的追求。
南:我们不得不讨论这点就是你对神性的,对于诗化的主题的自己的看法。最好能给我们一个线索关于你对神性的理解。
许:是加入了一些宗教间意味的营造。我总觉得神性和诗化的意象可以共存和互解的,神性当然是对人的生命意义的终极追问。诗化是将对生命个体的形而上体验,作为表述、言说的方式,是一种灵修。在我的老家潮汕,礼佛拜神是最普遍的世俗祈求方式小时候奶奶或外婆经常带我拜这个佛那个神,一年到头有很多很多的日子是要拜的。家家户户都有一个“龛”位,有“佛龛”、“神龛”。信“主”的家里也有“龛”,是那种墙壁了凹进去的小空间,里面放着圣像。供着佛、菩萨的“龛”和敬奉祖先、神像的龛多用木做,配有精致的潮州木雕,再不懂事的小孩也知道“龛”的神圣和让人敬畏,万不敢亵渎的。“龛”这个意像在我的精神生活中印象特别深。我分辨不了走进“龛”里的小空间和走出“龛”外的大空间,他们的边界在哪里,如果有这个边界的话。有些庙宇的氛围,还有象东正教的教堂,都能引发我从心开始的这种默想,甚至能感觉某一开启心门的“光”渗透到灵魂去。可能是我对生活存在的一些疑虑,从小到大的对死亡的畏惧。
南:我找到一个关键词“生存的疑虑”,这个疑虑可能是永恒的主题,所有人在任何时候都会对自己发问:我这样生存是不是有意义。你说过畏惧死亡,“人要聚集在一起,要扎堆,其实就是在怕。”在怕什么?害怕孤独。
许:是…飘零无依。通过表达现实跟幻念之间的关系,也试图打开个人世界跟理想彼岸之间的心灵通道,好像有一个对接,自己心里面跟你想要达到的那个彼岸老想去勾连起来。我最初画了三张,还有这张小的,一个老女人在池塘中间,这幅三联《华美的乐声瞬间掠过》是毕业创作。经常会在画面中寻找自己想言说的那种不依不饶的宿命,想想如何在画中安放自己对理想的向往。那个不依不饶的宿命,好像它就在那里一样,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南:这句话能不能再说一遍,宿命,不依不饶的一直在你的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
许:好像它真的在那一样,似乎意识到这个东西:原来你从小就喜欢画画,能够画画就感觉很快乐很舒服。意识到这一点,我终于逃脱原来那种不很不愿意的状态了。
南:看来这是厚积薄发了,有多少年的生命感在里头,的确是这个打动了所有的人。观众说不出来他到底画了什么,只是给吸引了。你大概每天在这里呆多长时间?
许:说不定,最近课比较多,累的时候会连续好几天看电影,纪录片、实验电影或一些短片。
南:喜欢拉起帘子来一个闷闷地看?
许:对,看很多个小时。
南:那种五分钟难以忍受的长镜头可能也正好让你陷入沉思呢。
许;有时候真喜欢呆呆坐着,动不起笔来,画画间中也会乱七八糟地写写东西。


 
 
         
    (《南方油画》吴杨波、王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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