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笔墨 超越山水——卢云亭绘画解读

突破笔墨 超越山水——卢云亭绘画解读

突破笔墨 超越山水——卢云亭绘画解读

时间:2010-10-14 15:04:47 来源:

>突破笔墨 超越山水——卢云亭绘画解读

王端廷

  卢云亭是一位主要用毛笔、水墨和宣纸进行艺术创作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但如果我们就此将他称为国画家,并将他的创作称为国画,却似乎是不恰当的,因为在卢云亭那里传统国画的工具和材料改变了固有的功能和特性,在他的许多作品中我们既看不到皴擦点染等传统笔墨形式,甚至也找不到山水花鸟等传统绘画图像。从中国传统出发,经过脱胎换骨的蜕变,卢云亭将自己的绘画带到了一个崭新的现代境界。
  1964年出生的卢云亭自幼练习书法,学画之初又临摹过宋元明清历代大家的山水名作,在传统笔墨技法方面下过一定的功夫。当他1987年考入大连轻工学院艺术设计学院时,他学习的却是平面设计专业,而这是一个建立在西方现代艺术理论基础上的新型专业。就这样,中国与西方、传统与现代各种文化因素和艺术观念交融混杂在一起,共同构成了卢云亭的知识背景及其艺术成长的土壤。卢云亭大学毕业后亦即1991—1993年的第一批独立创作完全是对传统国画的致敬,那是一种八大山人或张大千式的水墨山水画。“入格以求,破格而创”。卢云亭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清醒的认识,对自己的艺术方向有着明确的追求。在农耕文明渐行渐远,工业文明的洪流汹涌而来的今天,中国传统绘画所描绘的小桥流水与世外桃源之境既不再是我们生命的家园,也难以继续成为我们灵魂的归宿。石涛云“笔墨当随时代”。卢云亭一开始就意识到“当代艺术必须传达当代的精神”,因此,在经历了一个极为短暂的“师古”时期之后,他迅速踏上了创新变革之路。
  创新只有方向没有道路,对于艺术家来说任何现成的道路都是创新的禁区。卢云亭没有拘囿于古人的陈规旧矩,也没有追随当代中国画坛任何一种风格样式,他带着自己丰富的知识储备,以极大的自信开始了自己的艺术探索。仅仅过了两年的时间,卢云亭就“破茧成蝶”,一批被他称之为“现代独幅版画”的作品在他的画室里迅速诞生。虽然名为版画,但卢云亭的“现代独幅版画”作品既不是雕刻或蚀刻铜版画,也不是木版或石版画,他采用的是以前从未有人使用过的塑料泡沫板,而以书法、篆刻、手绘、铅字印文和麦克笔着色等多种手段,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画面形象。与传统版画不同,这是一种不可重复的单数艺术样式,是卢云亭在绘画形式上大胆探索的结晶。当1995年卢云亭带着这批作品与郑学武在中国美术馆举办联合绘画展览时,他的一幅名为《无题——09》的作品被该馆收藏。在这幅所谓的版画作品中,卢云亭用橡皮雕刻的小小的京剧脸谱和鸡虎犬马等肖形印形象铺满了画面,应该说这是一幅“形式胜过内容”、具有现代形式主义倾向的绘画作品。国家美术馆的收藏无疑是对卢云亭艺术探索成果的肯定,这次展览的成功也是对年仅30岁的年轻画家的巨大鼓舞。带着“初展成功”的喜悦,卢云亭在艺术探索之路上一发不可收,十余年的耕耘,今天的他已开拓出一片更为宽广辽阔的新天地。
  自1997年至今,卢云亭创作了分别以“汉象文字”系列、“天地无极”系列和“感悟自然”系列命名的大量作品。这些系列并非彼此更迭、前后替换,而是同时并进、不断深化,它们体现了卢云亭艺术探索的广度与深度。
  卢云亭的“汉象文字”系列脱胎于中国文字与书法,这不禁让我联想到中国当代艺坛大量涌现、形形色色与汉字书法有关的艺术创作,我曾经将这一极为壮观的艺术现象称之为“书法主义”。
  汉字是中国文化之根,是中国文化的精髓,这一古老的文化之根在我们这个新的时代焕发出巨大的新的生机。受西方解构主义艺术思潮的影响,中国艺术家将汉字或书法的某一方面的特性进行放大,强化突出其某个特定的元素,通过对汉字的挪用、解构和重组,创作出大量既带有鲜明的民族文化特色又具有强烈时代气息的艺术作品。同样是在汉字和书法上做文章,但探索的途径和方向却是千差万别的。有人解构汉字的形体,有人变乱文字的意义,有人重建汉字的结构,有人甚至将文字的书写引入到行为艺术和观念艺术的范畴。例如:谷文达把书写变成修炼的道场,意在呈现潜藏在汉字中的“道法自然”的老庄境界;徐冰重造汉字使之成为谁也不知其意的“天书”,展现文字形与意之间的背离;曾来德把中国书法变成表演艺术,强调书写行为与动作过程中的情感体验;张强把书写作为观念性的行为艺术,目的是呈现表达与理解之间的悖论关系;刘永刚则把文字引入雕塑,以三维空间的立体形式创作了一批“站立的文字”雕刻作品。
  卢云亭的“汉象文字”系列作品对汉字与书法的利用与上述所有艺术家的所作所为均有不同,他用文字代替自然物体,构成形象,组成画面。卢云亭的这类作品往往尺幅巨大,而且采用立轴竖式构图,远远望去,画面具有山水画式的造型结构,其中有顶天立地的山崖,还有飞流直下的瀑布,但走近细看,画面上却找不到任何模拟自然的物象,那些看似山水景物的图像原来都是由铺天盖地、层层叠叠、或疏或密、或浓或淡的汉字形成。卢云亭称自己“搞书法比画画的时间长”,正是这种良好的书法修养,使得他创作出这批独一无二的“变字为画”的“汉象文字”系列作品。卢云亭从残存的佛教经书中选取文字,用甲骨文和篆隶行草各种书体“写成”画面,一般情况下,一幅画采用一种书体一种字号,作品之间,幅幅不同,件件有别。与此同时,卢云亭还用浓淡不一的水墨泼满整个画面,如果说文字是骨架,那么由水墨形成的色面就是肉体,它们共同组成了画面中那些“似是而非”的山水形象。除此之外,卢云亭还在他的作品中使用了丙烯颜料,这种可用水稀释的化学颜料与水墨水乳交融、相得益彰,给画面带来了丰富而又微妙、明亮而又鲜艳的色彩。画面中那些“留白”部分既让我们产生出瀑布或溪流的联想,又赋予画面一种光明的照耀与空气的呼吸。由于这种带有光感的疏密有致的“留白”,于凝神之际,我们会从这些由文字组成的画面中获得鸿蒙宇宙的幻觉与意象。卢云亭的“汉象文字”系列作品由文字组成,但它们却不能被当作书法作品来观赏,因为这类作品不仅打破了书法艺术的整体结构,而且抛弃了文字及其篇章的固有含义,说到底,那些来自“残经”的文字在这里只是一种造型元素,它们承担的是“点线面”的造型功能,“舍其意取其形”是卢云亭利用文字书法进行艺术创作的策略。应该说这也是一种对文字形式及其功能带有解构主义意味的挪用与转换。在西方达达主义艺术流派中曾有一个被称之为“字箱派”(又称“字母派”)的分支流派,该派艺术家以弗洛伊德潜意识学说为依据,用不受意识控制的“自动书写”的方式书写文字而创作作品,但那类作品只是作为检测和记录潜意识世界的手段,它们只关乎观念不关乎形式,与之相比较,卢云亭的“汉象文字”系列可谓大异其趣。在卢云亭的作品中,文字虽然舍弃了“字意”但获得了“画意”,通过它们画家创造出一幅幅既可悦目又能赏心的绘画作品。
  “天地无极”系列是卢云亭谱写的一组绚烂夺目的色彩奏鸣曲。相对于“汉象文字”系列,“天地无极”系列更逼近超越具象的纯抽象境界。卢云亭在带有肌理的木纹板或光滑的玻璃上泼上水墨和丙烯颜料,用宣纸拓印出图像,然后辅之以皴晕技法,形成一种非自然的纯抽象画面。这种带有极大随机性的抽象作品仿佛是从一个整体中截取的某个局部片断,它们没有中心也没有边缘,画面呈现出向四面八方无限延展的开放状态。虽然画面中那些大面积的色块有着似云似水的朦胧意象,也有着鸿蒙大荒的浩瀚意境,但抒情似乎是这类作品的首要目的,状物和写意已经退到了次要位置。“以色夺人”是这一系列作品的突出特点,每幅绘画都有着不同的色调,或金黄或火红,绚烂明艳的色彩总能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在“天地无极”系列中,卢云亭更加远离了中国传统绘画“似与不似之间”的写意趣味,其探索的脚步已经踏入了西方现代抽象主义的大门。我们看到,卢云亭在这批作品中已经用上了抽象表现主义的标准语汇,色彩的视觉美感、随机性的画面构成和强烈的感情表达使这些作品完全摆脱了具象的羁绊,从而获得了抒情诗和奏鸣曲般的审美品格。
  卢云亭的“感悟自然”系列看上去与“天地无极”系列形神俱异、相互对立,因为在这一系列中,我们不仅能看到自然的山水树石,还能看到具象的人物,但如果将其与传统山水进行对比的时候,我们又会感到两者之间的貌合神离。按照卢云亭自己的说法,通过“感悟自然”系列作品,他“要体味传统山水画中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韵味,但又会加入现代元素,努力形成自己的面貌”。从这一系列的早期绘画中,我们似乎看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离经叛道的独特性,那些作品中的山水虽然难以称得上“可游可居”之境界但也不乏宁静超拔之气象,而当卢云亭将裸体的浴女带进他的山水风景中的时候,中国传统绘画的价值观念与审美标准骤然崩塌了。我们知道,中国传统山水画是老庄“天人合一”世界观的象征图像,在这类作品中那些渺小的点缀在山林中的渔樵隐逸之士就是老庄观念的形象化身。而“入世为儒,出世为道”的“儒道合一”的复合人格,使得中国古人从来不把“裸体的真人”看成是审美的对象。对于中国人来说,社会性是人的最高属性甚至是唯一属性,人的自然生物性始终是受到强烈遏制的东西。裸体人物作为审美对象来自于西方文化观念,只有在“西风东渐”之后,缘自“人本主义”世界观的裸体形象才走进了中国画家的视野。作为“现代元素”出现在卢云亭“感悟自然”系列山水画中的裸体人物,看似游戏之笔,但却具有深刻的文化含义,因为这些裸体浴女形象触及到我们文化价值观的核心部分,它显示了我们对西方“人本主义”世界观的认同态度。
  卢云亭的三个系列看似面目各异,但它们有着一脉相承的内在统一性,这种统一性体现在对中国传统文化价值观的改造。卢云亭说:“我们古人的东西固然好,但我们不能总是抱着古人的尸体不放。”他还意识到:“传统绘画的笔墨已经高度程式化了,采用传统的笔墨技法画出的就必然是传统的意境。传统的皴擦点染等技法不再能够表达自己的观念,要表达现代意趣必须突破传统的笔墨程式”。带着这样一种变革求新的强烈意愿,经过长期坚持不懈的努力,他不仅突破了传统绘画的笔墨程式,而且超越了古代山水画的品格意境。除了内在精神上的追求,在作品的标题上卢云亭也弃旧图新,他不再像传统山水画那样给每一幅作品取一个特定的名称,而是用系列编号的形式给自己的每一幅作品命名。面对卢云亭的作品,我们已有的国画观赏经验全然失效,所谓“笔精墨妙”以及所谓“气韵生动”等传统绘画的衡量尺度也已不再合用。像当代许多成功的前卫艺术创作一样,卢云亭的绘画不仅颠覆了我们固有的审美价值标准,也有助于我们走出中国绘画民族性的桎梏。
 除了绘画,卢云亭还创作了大量陶瓷作品,2005年他还创作并展出过以马哈鱼为媒介名为《无语?自然》的大型装置作品。
  没有慷慨激昂的宣言,甚至没有完整系统地用语言文字表述过自己的创作观念,卢云亭只是以他的作品表达着他的所思所想。“从心所欲不逾矩”,对于创作,卢云亭早已拥有了圆融无碍的自由心态,而这原本就是后现代主义追求的最高境界。


 
                                     王端廷  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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