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故宫藏 赵孟頫《戴胜图》

北京故宫藏 文征明《浒溪草堂图树》(局部)
相关文章:
单国强:《石渠宝笈》续编水平最高
张蔚星:皇家身份力保《石渠》书画拍天价
现在《石渠宝笈》概念在市场中太火了,只要某幅古书画号称在《石渠宝笈》中著录过,就会引来大批收藏家的关注,有些人甚至把这套乾隆年间编纂的宫廷书画收藏目录奉若神明。但其实这中间有很大的误区,这套书的可信度其实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高——不但书中著录的书画水准参差不齐,而且包含了乾隆皇帝大量自我炒作的成分。《石渠宝笈》到底是怎样的一部书?我们应该如何正确理解和认识它?本刊记者近日走访了曾经多次撰文对《石渠宝笈》著录书画发表过观点的著名收藏家——宝斋主人郭庆祥先生。他认为,当年编纂《石渠宝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乏大臣们给乾隆皇帝拍马屁的成分,这套书漏洞很多,太过重视它,容易让自己的收藏走入误区。
《石渠宝笈》中赝品多多
郭庆祥介绍,对于《石渠宝笈》中记载的历代书画,新中国成立后我们的专家曾反复研究和审鉴过,发现其中有大量的赝品,同时也有很多很好的国宝级画作,并未收录进去,或者重视不够。目前我国文物界的普遍观点是,《石渠宝笈》编得确实宏大而且丰富,但用来鉴定书画真伪,不足信。既然真伪不足信,用来当作收藏的标准,就更不合适了,收藏家的钱也是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比照《石渠宝笈》买假画,很冤。近两年来市场中追捧《石渠宝笈》著录的风潮,会令很多人迷失方向并受害。《石渠宝笈》中收录伪作的原因很复杂,有些书画是当时的编纂者鉴定失误,还有很多,是那位自诩文采风华的乾隆皇帝已经“鉴定”为真迹,且钤了大量印章,并题诗的画作,大臣们在编纂的过程中,怎敢忤天子御断?也就只能按照真迹来收录了。

故宫博物院藏 乾隆画像

郭庆祥
还有一些,是大臣们家中藏有真迹,但把自己制作的伪本进献给了皇帝,在编书的时候也只能按照真迹收录,否则麻烦就大了。乾隆皇帝看过的历代书画虽多,但他的鉴定水准实在有限得紧——毕竟不是职业干这个的。就以前段被广泛关注的分居两岸的元代黄公望名画《富春山居图》。恰恰是这样一幅国宝级名画,当年却被乾隆皇帝认定为赝品,“无用师卷”,未能收录入《石渠宝笈》,而乾隆皇帝却彪悍地把一幅伪作《富春山居图》生生当成真迹,收录了进去。原因很简单,乾隆皇帝最早得到的是那幅伪本《富春山居图》(后世称子明卷,是明末文人临摹的,后被人将原作者题款去掉,伪造了黄公望题款,邹之麟等人的题跋),爱不释手,把它珍藏在身边,不时取出来欣赏,并且在6米长卷的留白处赋诗题词,钤印了他那一大套印章。两年后,乾隆得到了真迹《富春山居图》,因为前面已经认定了“真迹”,所以乾隆就认定这卷是伪本,但又花大价钱买了下来,理由是,这幅画虽不是真迹,但画得还不错。在大臣梁诗正、沈德潜等人的附和下,真迹就这样失去了名分,伪本编入《石渠宝笈》。从此事不难看出,当年编纂《石渠宝笈》的时候是多么的随意和荒谬。由此也不难判断当初编纂《石渠宝笈》的那些大臣,完全是抱着给皇帝拍马屁的态度从事这样工作的。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例如乾隆将董源名迹《夏景山口待渡图》列为次等,而将伪造的米芾《云山图》列在上等,王早年仿作的《仙居图》卷,被认定为王蒙真迹,收录在《石渠宝笈初编》,等等。目前,《石渠宝笈》中收录的元人伪李公麟《临韩狮子图》保存在辽宁博物馆,明人伪苏轼《御书颂》保存在在北京图书馆,南宋人画后加燕文贵款《秋山萧寺图》保存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
乾隆借《石渠》自我炒作
《石渠宝笈》是清代皇宫所藏书画作品的目录,从乾隆八年开始编撰,耗时74年完成,工程不谓不大,收入书画众多。但在这收录的众多书画中,水平参差不齐,既有唐宋国宝级世界名画,也有大量乾隆皇帝自以为是,但水平着实一般的个人书画,他凭什么把自己的书画作品和历代名家相提并论?难道收录在一个集子里,就代表自己的艺术水准和那些人是同一个等级了?这样做,不会被后人认可,只会留下笑柄,这是帝王独裁专制导致的盲目自大心理在作崇。用现在的话来说,这是乾隆皇帝的自我炒作。这种做法,导致《石渠宝笈》失去了应有的水准,大大失色,也使得整理宫廷藏画这项本来很有意义的工作, 掺杂进了不纯的目的,最终使效果大打折扣。如果说,因为当时技术条件所限、审美观念的局限性,导致对古书画的鉴定和艺术价值论断有偏差,做为今人我们从某些方面是可以理解的,但乾隆皇帝这种自拔身价,妄图扰乱中华文化五千年审美统绪的做法,是不可理解,也不能原谅的。
现在《石渠宝笈》中著录的乾隆皇帝书画, 在拍卖会上动辄卖到六七百万元,其中北京保利2008秋拍中一幅乾隆《御笔双塔峰图》以78 4万元成交,是其画作的拍卖纪录,之所以能卖得这么贵,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该画曾著录在《石渠宝笈续编》第3871页。中贸圣佳2008春拍中一幅《岁寒三益》立轴以672万元成交,是其拍卖纪录的第二名,也曾著录于《石渠宝笈续编》第3922页。这些画作的平均价格已经超过100万元一平尺,远高于清代许多绘画大家的作品,也远高于乾隆皇帝书画拍卖的均价。难道乾隆画得比同时期那些绘画大家好很多?在市场热捧《石渠宝笈》概念的时候,收藏家应该理性地看清事物的本质,正确评估《石渠宝笈》著录带给一件艺术品的附加值到底有多少。
乾隆玷污历代名画
由于乾隆皇帝喜欢观摩历代书画,由于乾隆皇帝要编《石渠宝笈》,所以在宫廷收藏的历代名画上钤了很多收藏和鉴赏印。郭庆祥认为,钤印是中国书画的收藏传统,也是流传和保存的重要手段之一,展开一幅古画,上面千百年来数十甚至上百枚鉴藏印,代表着深厚的历史和文化积淀,是文化传承的见证。但问题是,乾隆皇帝盖的印章实在是太多了一点,什么“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太上皇帝”等等,名目繁多,而且这老哥的印刻得比别人都大,好像生怕后人不知道他是皇帝,透着乾隆盛世有钱,有点暴发户的感觉。很多很好的、很清雅的书画上面,一个硕大的“乾隆御览之宝”如五雷轰顶一般钤在画面的最上方,看了之后让人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北京故宫藏 黄庭坚《寒山子龙居士诗》(局部)
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老哥用的宫廷御制八宝印泥质量奇佳,色彩艳丽,号称永不褪减,但是很多古画的纸墨质量可赶不上乾隆的印章,这就导致几百年后的今天看起来,印章比画面更抢眼。尤其是很多水墨画,盖满篇这种大大小小的红印章,也不知道是谁在陪衬谁。例如三希堂的《伯远帖》、《中秋帖》、《快雪时晴帖》,还有乾隆皇帝最喜欢的书法家赵孟的水墨长卷《水村图》、《五牛图》、唐摹《王羲之姨母帖卷》等等。查阅相关史料不难发现,除了钤印外,在编纂《石渠宝笈》的过程中,乾隆皇帝经常在反复观摩的古画上题诗,他的书法和题诗的内容,与那些名画实在差太远,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完全是对画面的一种破坏。例如赵孟的《鹊华秋色图》,乾隆皇帝在画卷上方空白处不但钤了六七个硕大的印章,还题了四五段字,将画面留白完全占满,让后人实在是没法看了。从乾隆朝之前的收藏习惯来说,这是对艺术品的一种破坏,也是对历史和文物的不尊重。
高科技仿制《石渠》名画不难
郭庆祥认为,由于《石渠宝笈》名气很大,所以自清末以来,很多作伪者都把仿造《石渠宝笈》中记载的书画当作一项重要工作来做。但是,由于清末直至民国期间,没有现在的互联网、高清晰照相技术,也没有当下如此发达的出版业,所以很少有人能看到《石渠宝笈》中著录的大量真迹,能掌握玺印钤印方式的人也不多,所以伪造《石渠宝笈》中记载的画作,是一件难度相当大的事情。但是现在,这些困难都不存在了,仅仅是搜集公开出版物,就能看到大量《石渠宝笈》著录的名画,《石渠宝笈》系列著作也已公开出版,买一套不是什么难事,把著录和画作进行对比分析,很容易找到规律,印章的仿制,更是简单得很。目前,《石渠宝笈》中著录的书画,拍卖成交价经常能达到数千万元乃至上亿元,而古书画作伪的成本并不高,这中间巨大的差价,对于作伪者来说,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目前,最可怕的是,很多作伪者和售假者,懂得如何控制社会舆论,并操纵个别利欲熏心的所谓鉴定家,通过他们来粉饰、包装伪作,让谎言变成真理,达到最终蒙蔽收藏者的目的。在收藏《石渠宝笈》著录书画中,这些方面要尤其注意,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皖公网安备 3401040270060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