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微微看牛归———谈我的草原中国画创作

李一唯

艺术是人类生命状态的一种文化暗喻，或者说是人类表达情感状态的一种形式。

面对人类社会的发展，一类艺术家常常以焦躁、痛苦、不安的形式表现出人类无法控制自身及环境恶化的无奈情绪，而还有一类艺术家在动荡不安的人文环境里寻求精神家园的平衡，创建出一种宁静、优美的心灵栖息地。我在经历了几十年生命的体验和中国文化的熏陶下自觉成为后者的推崇者，并不断地以中国画的形式心平气和地寻求着。这在以浮躁、时尚为主流的现代都市文化里，在浩瀚深厚的传统中国画的笔墨程式和宗派里显得孤寂而又另类，从而默默无闻。然而，正是依靠这种面对传统与时尚都不困惑的艺术寻求，持之以恒用欢乐、愉快、澹泊、宁静的心境来化解社会的躁动与时尚的浮浅才有了这些静远、抒情、清新和隽永的草原中国画新作。我想这种美在大自然的草原中也在每一个人的心灵中，一但得到唤醒，无论儒野老幼，都将体会到她的美好。

我在学习中国画之初，像所有的学子一样必然要对传统笔墨技法进行深入地的研究。悠久的中国画历史，经历几代文化人的表述，令中国画的笔墨技法，穿上了玄妙与神秘的“笔墨”至上外衣。直到今天的中国画坛仍有一大部人乐此不疲的空谈着“笔墨”，甚至于让笔墨成为脱离了时代、脱离了客观的纯笔墨游戏，悲矣。我体会：中国画技法或曰笔墨的形成不外乎三个主要因素：一是中国文化的基础；二是客观物象的一些形式因素；三是中国宣纸与墨的特性。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明白了石涛的“一画”论，也就明白了中国画技法或曰笔墨的精髓。这是学习中国画积累多年后的一个顿悟。我在这种开悟后的思想指导下，终有一天我来到了辽阔的草原。在夕阳微风中，我看到地平线上悠悠移动的归牛，心情是那么的惬意与祥和！我用全身心去拥抱草原的天地，体悟天地间生命的悠然。于是，我产生了一种要用绘画表现出来的强烈而愉快的冲动。在表现草原的技法里，中国传统程式技法中没有相对应的笔墨符号，当然，我也没有了约束，我便自然而然地抛开什么笔墨“老辣雄健”，什么南宗北派，什么某家某家之出处等等思想的羁绊，忘乎所以地从传统的“虚笔”论中拿来微妙轻律的笔触感觉，又从写生色彩学中利用“对比调和”制造 我感受到的意境氛围，再从现代构成的理论中大胆的将草原的自然形态，以平静的直线进行理智的分割来加强我对草原的感受。

我使用的是传统的中国画颜料，纸是一种粗纤维的生宣纸。在十余年的草原绘画探索中，我最后基本上是以一种近于禅定的心态用笔，一笔一触我都当作是一呼一吸般的来诠释草原上唤风微微看牛归时给我带来的心中宁静与恬然。在用色与用墨的关系当中努力寻求一种平衡，即含有墨的因素又不失色彩关系上的艺术准确，以表现草原大平面的单调而微妙的变化。构图上更是没有了传统的起承转合，而是以绝对传统山水画中极力规避的水平直线上下分割出节律,以充分展示在草原上开阔而又平展的内心体验。

在生命的艺术中，我更多的是用“禅”的智慧，来化解生命中的浮躁。在绘画的艺术中，我只是用这种“禅”智,以草原为媒介产生灵感,并尽力地外化为一种适合的语言表达形式。我借助于禅学中的“直面心性”来体味我在草原的夕阳里微风中的感觉。我忘乎所已,一切技能都服从于一种感觉,一种适合中国笔墨、宣纸传达出的感觉。色彩与直线的运用更加丰富和加强了这种感觉。于是乎，我画出来了这种草原中国画。这种悠久的中国画技能中没有皴法、勾法、章法的中国画。
我从始至终都是研习中国画的，科班出身。我在央美研修时也是入的中国画之门。然而在一种程化思维认知模式下，我的作品常常被一些人认为是版画、水彩、油画、装饰画。也常常被一些中国画展览拒之门外。我仍认为自己的作品是地地道道的国画，虽然有些西化的因素，但内涵是非常中国人文的，材料、工具、画法是非常传统的。其实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忘不了草原，忘不了那里的辽阔、宁静，那里的纯真、朴素。那里有清彻的蓝天、飘逸的白云、灿烂的阳光、耀眼的白桦，那里有动人的长风、澄澈的秋水，那里还有矫健的骏马、茁壮的红牛、温雅的羔羊……。这些无尽的天地之精灵，无不都唤发着我精神的畅远与明快。我想把这些通过我的绘画语言传达给每一个人。这当然与在都市水泥压抑下的生灵反应不同，与在熙熙攘攘的汽车尾气下呼吸的感觉不同。当然，这也与靠着所谓笔墨功力躲在豪华的象牙塔里，不断吞吐古人“空灵意境”的“深山小桥流水”之类的人造自来山水画不同。因为，这是时代里生命与大自然的撞击后一直从心性中流出的歌。我真地希望，我在草原上晚风微微看牛归的情结下创作的一系列作品能给人的心灵送去一缕清风，轻轻抚涤都市中焦躁的神经。为我们的生命之悦，绽一朵轻快祥和、宁静悠远的“禅智”之花。

晚风微微抚面轻抒而爽快，夕阳泛起无数金光，温和而辉煌。仨仨俩俩串成一线在天地交界处移动着的是悠悠然然的牛羊。天地间如此孕育着无穷的自然和生命的状态。而祥和惬意温柔静远的一刻，谁能说不是生命历程中可歌可叹的乐章！？

祥和澄澈、明朗、宁静、悠远、抒情是我在草原上的体味，也是我在中国画中的寻求。

我还有不足，我还将在路上继续我的寻求！